天光微亮，野火营的迁移在隐秘而高效中进行。重要的武器、缴获的银钱、有限的粮食被分批装入简陋的板车，用破布遮盖严实。队员们沉默地收拾着行装，脸上既有对未知前路的忐忑，也有对新据点的期待。小竹和小梅仔细地将药草、炊具等杂物打包，动作利落，但姐妹间的交流却比往日少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沉默。
汪小野站在坡顶，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承载了血与火、泪与汗的临时营地。这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据点”，虽然简陋，却让他初步站稳了脚跟。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队伍，简短下令：“出发。”
在蒲铁匠安排的可靠向导带领下，队伍避开官道，穿行在荒僻的小径，于午后时分，悄无声息地抵达了位于幽州城西的“皮货栈”。从外面看，这只是一间规模不大、略显陈旧的商铺，门可罗雀。但穿过前堂，推开一道隐蔽的侧门，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宽敞的院落，几排坚固的砖石仓房，甚至还有一口水井和马厩。
“汪兄弟，就是这里了。”向导低声道，“蒲爷都安排好了，院里的人都是自己人，嘴巴严实。仓房里备了些粮食和日常用度，缺什么再言语。”
汪小野点点头，心中稍定。这地方比预想的要好，确实是个理想的隐蔽据点。他立刻安排人手：李大牛带人接管院墙警戒，王石头清点仓房物资，赵老栓安排住宿，一切井井有条。
安顿下来后，汪小野将几个小队长召集到最大的那间仓房，这里临时充作指挥所。
“地方不错，但别放松警惕。”汪小野开门见山，“从现在起，我们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复汉帮的圈子。好处是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情报和补给会方便些。坏处是，一举一动都可能落在别人眼里，帮内的明枪暗箭，也得防着。”
他目光扫过众人：“李大牛，你的人负责外围警戒，眼睛放亮些，生面孔靠近，一律盘查。王石头，抓紧时间熟悉周边巷道，摸清撤退路线。赵老栓，营内秩序和后勤你来抓，约束好弟兄们，没事少在城里晃荡，别惹麻烦。”
“明白！”几人齐声应道。
“头儿，”周狗儿凑过来，压低声音，“陈舵主让盯的那几个人……怎么弄？”
汪小野沉吟片刻：“不急。先站稳脚跟。狗儿，你脑子活，带两个机灵的兄弟，从明天起，扮成闲汉或小贩，在孙先生、李堂主常去的茶楼、赌坊附近转转，听听风声，认认脸。记住，只许听，不许问，更不许动手，有任何发现，直接报我。”
“得令！”周狗儿兴奋地搓搓手，这种“专业对口”的任务让他干劲十足。
任务分派完毕，众人散去各忙各的。汪小野独自走到院中，打量着这个新环境。院落围墙高耸，易守难攻，但同时也像一座精致的鸟笼。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恩公。”小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汪小野回头，见她端着一碗刚沏好的粗茶走来，小梅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低着头。
“嗯。”汪小野接过茶碗，温度刚好。他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小梅身上，发现这丫头今天格外安静，似乎有意躲着他的视线。联想到那晚姐妹俩的低语和近日的异常，他心中了然，却也不点破。
“这院子挺大，以后你们住东边那间小厢房，相对安静些。”汪小野随口安排道，“平时没事少去前堂，需要什么跟老栓说。”
“是，恩公。”小竹应道，偷偷瞄了一眼妹妹。
小梅终于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汪小野一眼，声音细弱但清晰：“恩公，我……我能跟周大哥他们一起去……听听消息吗？”她眼中带着一丝渴望和倔强。
汪小野一愣，没想到小梅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皱起眉：“胡闹！那是男人干的活，危险不说，你一个丫头片子，容易暴露。”
小梅咬了咬嘴唇，争辩道：“我……我可以扮成卖花女或者乞讨的！我个子小，不惹眼，记性也好！我……我不想总是待在后面……”
小竹紧张地拉了拉妹妹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汪小野看着小梅倔强的眼神，心中有些诧异，这内向的丫头什么时候有了这般胆量？他沉吟着，没有立刻拒绝。情报工作确实需要不同身份的人，小梅的提议并非全无道理，但风险也是实实在在的。
“这事以后再说。”汪小野没有把话说死，“先把眼前安顿好。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帮老栓把内务理顺，尤其是伤员照料和伙食，这才是根本。”
小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低头应了声：“是。”
就在这时，前堂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人要硬闯后院。汪小野眼神一凛，放下茶碗，大步朝前堂走去。小竹小梅也赶紧跟上。
只见前堂里，李大牛带着两个队员，正拦着一个穿着复汉帮服饰、神色倨傲的汉子。那汉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帮众，抬着几个大木箱。
“怎么回事？”汪小野冷声问道。
那倨傲汉子斜睨了汪小野一眼，语气不善：“你就是汪小野？奉孙先生之命，给你们送些‘见面礼’。怎么，不欢迎？”他特意加重了“孙先生”三个字。
汪小野心中冷笑，来得真快！这孙先生，看来是迫不及待要试探和拉拢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原来是孙先生好意，有劳了。东西放下吧，代我谢过孙先生。”
那汉子哼了一声，示意手下放下箱子，目光却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尤其在看到小竹小梅时停留了片刻，才带着人扬长而去。
看着那几口沉甸甸的木箱，汪小野眼神冰冷。这哪里是见面礼，分明是敲山震虎，也是投石问路。这幽州城的水，果然深得很。
他转身，对跟上来的小竹小梅沉声道：“看到没？这就是我们以后要面对的日子。每一步，都得走稳了。” 尤其是你们俩，他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得看紧点才行。
新巢已筑，暗礁已现。野火营在这幽州城的棋局中，正式落下了第一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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