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洲东海岸,战火映红夜空。
深渊巨兽的触手如同来自地狱的鞭索,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摧城之势。一艘艨艟战舰躲闪不及,被粗壮的金属触手拦腰缠住,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木质结构崩裂,海水疯狂倒灌。船上的将士在绝望中怒吼,将最后一波弩箭和火油倾泻在触手上,却只能留下焦黑的痕迹。
“放弃战舰!全员撤离!”负责前线指挥的将领声嘶力竭。
然而,那触手骤然收紧,竟将整艘战舰高高举起,狠狠砸向另一艘正在迂回攻击的战舰!
“不——!”指挥塔上,目睹这一幕的将领目眦欲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凝练的银色光束,如同撕裂黑暗的流星,自指挥塔方向精准射出,并非射向触手或巨兽主体,而是射入了两艘战舰即将碰撞的轨迹中央,那片被巨兽力量搅动的、紊乱的能量场中!
光束没入的瞬间,那片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了一瞬!狂暴的能量乱流为之一滞,被举起的战舰下坠之势诡异地缓了半拍,给了另一艘战舰极其宝贵的、擦身而过的规避时间!
轰隆!
被举起的战舰最终砸入海中,激起滔天巨浪,但避免了与友舰同归于尽的惨剧,大部分落水将士得以被迅速救起。
是阿娇出手了!她立于塔顶,海风吹得她衣袂猎猎,脸色因连续催动星图密钥而更加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完整的密钥让她对星骸能量的理解达到了新的层次,不仅能干扰,更能进行局部且精妙的“调控”,虽然消耗巨大且范围有限,但在关键时刻足以改变战局。
“传令,各舰保持距离游斗,重点攻击其触手关节与复眼之间的能量节点!岸防重弩,瞄准其装甲接缝处,三连齐射!”阿娇的声音通过特制的传音法器,清晰冷静地回荡在前线。
得到明确指令,混乱的战阵稍稍稳住。战舰不再盲目靠近,而是利用速度优势,射出特制的、带有倒钩和爆破符文的巨弩,专攻触手薄弱处。岸上,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床弩发出沉闷的咆哮,数支堪比屋梁的巨型弩箭拖着焰尾,狠狠钉入巨兽体表装甲的缝隙!
这一次,攻击见效了!爆破符文炸开,装甲缝隙崩裂,露出下面暗红色的、仿佛熔岩般的肌体组织。巨兽发出一声夹杂着痛楚与暴怒的嘶吼,动作更加狂乱,但攻势明显被遏制住了。
阿娇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这头战争巨兽并非不可战胜,但它那庞大的身躯和恐怖的能量储备,注定这将是一场消耗战。夷洲,耗得起吗?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西侧,那片被夜色和距离笼罩的“寂静海渊”方向。
刘彻此刻,在做什么?
寂静海渊,名不虚传。
与东海岸震天的喊杀与轰鸣截然不同,这里只有海浪轻轻拍打悬崖的单调声响,以及一种渗入骨髓的、仿佛连声音都能吞噬的“静”。海面之上,月光清冷,并无传令兵所说的“异常漩涡”和“诡异歌声”。
‘张沐’(刘彻)率领的亲兵小队停在悬崖边,面面相觑,有些不安。
“将军,并未发现异常……”一名队正疑惑地回禀。
刘彻立于崖边,俯瞰着下方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海水,嘴角却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那枚得自“鬼市”的“噬魂幽晶”悄然浮现,只是此刻,幽晶中心一点暗红如同心跳般搏动,散发出极其隐晦的波动。
“异常,在海渊之下。”他低声道,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你等在此警戒,没有本将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崖边,亦不得窥探海渊。”
“将军,您要独自下去?万万不可!太危险了!”队正大惊。
“执行命令。”刘彻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惯常的威严。亲兵们只得遵命,退后布防。
刘彻不再犹豫,纵身一跃,如同流星坠入无尽的黑暗。他没有使用任何浮空或减缓下坠的术法,只是周身泛起一层极淡的、与海水几乎融为一体的幽光。噬魂幽晶在他掌心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波动,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下坠,不断下坠。
海水的压力剧增,光线彻底消失,只剩下绝对的黑暗与寒冷。寻常修士在此,恐怕早已被压垮或迷失。但刘彻体内的力量——那源自被污染星核碎片的力量,与这深海的环境竟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和谐。噬魂幽晶的波动,则如同精准的罗盘,指引着他。
不知下坠了多久,前方无尽的黑暗之中,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并非自然的光源,而是一种幽蓝色的、如同磷火般漂浮的冷光,星星点点,汇聚成一片模糊的光带。光带之下,隐约可见巨大而残破的人工造物轮廓——是沉没的、风格更加古老甚至有些狰狞的星骸建筑遗迹,规模远比乱流礁那处庞大,也破损得更加彻底,如同巨兽的尸骸散落在海底山脉之间。
这里,是一处更加古老、可能也更核心的星骸锚点,或者说是某个锚点网络的“节点”残骸。
刘彻落在其中最大的一片遗迹平台上。脚下是爬满深海沉积物和发光苔藓的金属地面,刻蚀的纹路早已模糊。他手中的噬魂幽晶此刻光芒大盛,嗡嗡作响,自主飘浮起来,向着遗迹深处飞去。
刘彻紧随其后。穿过倾颓的廊柱和断裂的桥梁,他来到了遗迹最中心的一个圆形广场。广场中央,并非控制台或能量核心,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某种暗沉水晶构成的……祭坛?或者说,是一个“接口”。
祭坛表面布满了孔洞与凹槽,其纹路与星图密钥有相似之处,却更加原始、蛮荒,充满了献祭与掠夺的意味。而在祭坛正上方,悬浮着一团不断蠕动、仿佛有生命的漆黑物质,它散发出与噬魂幽晶同源、却精纯强大百倍的阴冷吞噬气息。
那团黑暗物质似乎感应到了噬魂幽晶和刘彻的到来,缓缓蠕动,分出一缕细丝般的黑气,与幽晶连接在一起。刹那间,更多的信息碎片涌入刘彻脑海,伴随着一个古老、贪婪、充满无尽饥饿感的冰冷意志:
【……血肉……灵韵……星辰之种……共鸣……打开‘门扉’……回归……吞噬……】
刘彻的眼中,骤然爆发出炽热而疯狂的光芒!他明白了!这处海渊遗迹,并非简单的锚点,而是一处未被完全记载的、“吞噬者”力量侵蚀过的前哨站!这团黑暗物质,是“吞噬者”力量的一点极其微弱的残留意识,或者说是一个“信标”!
它需要强大的血肉灵韵与星辰之种(星核)的力量产生深度共鸣,才能激活这个古老的“接口”,打开一条更加稳定的、通往“摇篮”可能漂流方向的“门扉”!
阿娇腹中的孩子,继承了他的本源与阿娇的星核之力,正是最完美的“共鸣器”与“钥匙”!而噬魂幽晶,则是引导和强化这种共鸣,并将其与这“吞噬信标”连接的媒介!
原本他计划用幽晶污染阿娇,间接控制。但现在,有了这个发现,一个更加直接、更加一劳永逸的计划浮现出来——他不需要完全控制阿娇,他只需要在某个特定时刻,将孩子作为“引信”,通过幽晶与这信标的力量,强行激发最深层的血脉与星核共鸣,就足以短暂打开“门扉”,让他感应甚至触碰到“摇篮”!
至于阿娇和孩子的死活……在通往至高力量与永恒统治的道路上,不过是必要的代价。前世他能为江山负她,今生自然也能为更伟大的目标舍弃这点羁绊。
他伸出左手,噬魂幽晶飘回他掌心,那缕连接的黑气并未断开,反而如同活物般缠绕上他的手腕,留下一个淡淡的、仿佛在缓慢呼吸的黑色印记。一股更阴冷、更强大的力量涌入他体内,与他本身的被污染星核之力交融,让他气息陡然提升了一截,但眼底也掠过一丝更深的、非人的幽暗。
“快了……就快了……”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深海遗迹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渴望与冷酷。
他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并不在意,在遗迹外围一片巨大的珊瑚礁阴影中,一双眼睛透过特制的避水法器,正惊恐万分地注视着这一切。那是刘无采派出的、精通水性与潜伏的心腹死士。他听不清具体言语,但那祭坛、那黑暗物质、刘彻气息的变化以及手腕的黑色印记,都被他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死士强忍着那黑暗物质带来的灵魂战栗感,悄然后退,准备以最快速度将情报送回。
东海岸,战斗暂时陷入了僵持。巨兽的攻击被遏制,但夷洲也付出了数艘战舰损毁、不少将士伤亡的代价。阿娇感到一阵阵强烈的疲惫和腹中胎儿的不安躁动。她知道不能久战。
就在她准备下令发动一轮更集中的攻击,试图重创巨兽迫使其暂时退却时,她识海中完整星图密钥,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这一次,并非感应到巨兽,而是传递来一段来自极其遥远(又似乎极其接近)、充满痛苦与挣扎的破碎意念回响,那意念的源头,隐约指向西侧海渊方向,并且……带着一丝与她腹中胎儿微弱的、却令人心悸的共鸣!
【……痛……吞噬……门……不要……孩子……】
“啊!”阿娇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按住突然抽痛的小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殿下!”左右侍从大惊。
阿娇抬起头,望向西边黑暗的海域,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怒与冰冷的杀意!
刘彻!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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