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船后的漂流者，艰难地从漆黑冰冷的海底一点点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雨声。
不再是之前狂暴喧嚣的砸落，而是变得遥远、朦胧，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滴滴答答，敲打着某种金属棚顶，发出空洞而寂寞的回响。
紧接着是触觉。
冰冷。
坚硬。
粗糙的水泥地面紧贴着他的脸颊，寒意刺骨，与他体内某种仍在微微沸腾、躁动不安的暖流形成诡异对比。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后又勉强重组，每一寸肌肉都残留着被撕裂又强行弥合的酸胀与疼痛。
林枫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
视野先是模糊，继而渐渐清晰。
他依旧躺在北辰大厦的顶楼观景台，但周围的一切已经彻底改变。那巨大的、散发幽蓝光芒的诡异图案消失了，连同图案中心那令人心悸的晶体也无影无踪。地上只留下一些焦黑的、难以辨认的痕迹，仿佛被极高的温度瞬间灼烧过。那几个倒地的人也消失了，若非地上还残留着些许拖拽的痕迹和几片撕裂的布料，他甚至会以为那恐怖的一幕只是极度痛苦中产生的幻觉。
暴雨似乎渐歇，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城市的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潮湿的水痕投射在地面上，光影摇曳，寂静得可怕。
“我还……活着？”
他沙哑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尝试动弹手指，一股强烈的、陌生的“存在感”从指尖传来，不仅仅是神经信号的传递，更像是指尖本身拥有了某种独立的、敏锐的感知，能清晰地“触摸”到空气中残留的冰凉湿意和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游弋的、难以形容的能量余波？
这不是错觉！
林枫猛地坐起身，这个动作牵动了全身，带来的不是剧痛，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和“通透”感。仿佛之前一直套着一身沉重湿冷的枷锁，而现在枷锁被打碎，身体内部某种沉睡的引擎被点燃，正低沉而有力地轰鸣着。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掌似乎并无变化，指节因为长期劳作而略显粗大，皮肤粗糙。但当他凝神细看时，却能隐约看到皮肤之下，似乎有极淡的、几乎透明的流光顺着血管的脉络缓缓运转，如同溪流，带着微弱的暖意。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然而，这一口气吸入，感觉却截然不同！空气不再是无形无质的存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气流涌入鼻腔的温度、湿度，甚至能分辨出其中极其微量的、来自远处霓虹灯的化学气味、雨水冲刷城市后的尘土味，以及……更多他无法命名，但能明确感知到的“信息素”。
他的五感，变得敏锐得可怕！
更深处，在他的丹田小腹位置，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团”正在缓缓旋转，自行其是。它温暖，带着一丝初生般的悸动，却又蕴含着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的潜在力量。意念稍稍触及，那气团便微微一颤，分出一缕细丝般的热流，自发地循着某种复杂的路径在他体内游走一圈，所过之处，酸胀和疼痛便减轻一分。
这就是……那蓝色光芒带来的东西？
这不是科幻电影里的辐射变异，更像是一些老旧武侠小说里描述的……内力？真气？
荒谬感涌上心头。他一个在现代社会底层挣扎求生的外卖员，怎么会和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扯上关系？这超出了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全部世界观。
但体内那真实不虚的力量感，五感颠覆性的增强，都在冰冷地告诉他——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那个雨夜，那个诡异的图案，那道蓝色的闪光，确实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永久地改变了他。
恐惧、茫然、无措……种种情绪交织。这股力量是什么？它会带来什么后果？是好是坏？妹妹的手术费还没着落，自己却先变成了一个……怪物？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理清头绪时——
嗒。
嗒。
嗒。
清晰而规律的脚步声，从安全通道的方向传来，不疾不徐，正朝着顶楼而来。
林枫浑身一僵，刚刚获得增强的听觉让他能清晰地分辨出，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至少有三个，而且步伐沉稳有力，绝非普通保安或误入者！
是绘制那个图案的人？还是来处理现场的人？
无论是哪一种，对他而言都绝不是什么好消息！目睹了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对方会放过他吗？
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困惑和恐惧。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动作轻盈得让自己都吃惊，几乎是落地无声。他闪电般扫视四周，目光迅速锁定在观景台一侧堆放清洁工具的杂物间。
他像一道影子般掠了过去，悄无声息地拉开虚掩的门，侧身挤入狭窄黑暗的空间，屏住了呼吸，将门缝留下极小的一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体内的那股微弱气流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紧张，自行加速运转起来，让他感官更加清晰，同时也奇异地帮助他更快地控制住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脚步声抵达顶楼，停住了。
一个冷静到近乎没有感情的男人声音响起，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林枫耳中：
“能量残留读数异常，但核心反应已消失。目标‘种子’遗失。现场有清理痕迹，但……做得不够彻底。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落叶’需要清扫。”
“落叶”？
林枫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在那冰冷的口吻中，这个词显然不是指真正的树叶。
那是指……像他这样意外被卷入，需要被“清扫”掉的麻烦吗？
下章预告：第四章：医院的异常！林枫险之又险地避开顶楼的危险人物，带着身体翻天覆地的变化和巨大的不安逃离北辰大厦。然而，还未等他消化这惊人的变故，来自医院的一通紧急电话，将他拉入了另一重更为现实的焦虑与恐惧之中。妹妹的情况，为何突然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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