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一夜之间,宫墙内外都裹上了层白绒。雨柔披着狐裘站在廊下,看青禾扫去石阶上的积雪,竹扫帚划过冰面,发出簌簌的轻响。
“秦将军那边有消息了吗?”她呵出一团白气,指尖冻得发红。秦岳去京畿卫巡查已有半月,临走时说要彻查安王旧部,这些日子却只传回过两封平安信。
青禾跺了跺脚上的雪:“刚收到急报,说在通州的粮仓里抓到几个可疑人,搜出了安王的令牌。秦将军说……可能牵扯到漕运的人。”
雨柔的眉头微微蹙起。漕运归户部管,而户部尚书是当年太后的远亲,虽未直接参与谋逆,却一直对安王的旧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这宫墙内外的牵扯,远比想象中更深。
正说着,端贵妃派人送来了一小筐红梅,花枝上还挂着冰凌。“娘娘说,这是静心苑墙角开的第一拨,让您插瓶赏玩。”送花的小太监低着头,声音细弱,“还说……通州那边有个漕运把总,早年受过沈家恩惠,或许知道些内情。”
雨柔接过花枝,红梅的冷香混着雪气钻进鼻腔,忽然想起端贵妃襁褓里的那半块“沈”字玉佩。这个被命运推着走的女子,终究还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偿还着不属于她的因果。
“备车,去户部。”雨柔将红梅插进青瓷瓶,“有些账,该算算了。”
户部尚书是个矮胖的老头,见雨柔突然到访,脸上的肥肉抖了三抖,沏茶的手都在哆嗦:“德妃娘娘大驾光临,下官……下官有失远迎啊。”
雨柔没绕弯子,直接将安王令牌的拓本拍在桌上:“通州粮仓的人,是你的旧部吧?安王当年走私的盐,就是通过漕运运出京城的,这事你敢说不知情?”
尚书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饶命!下官只是……只是不敢得罪安王啊!他说若不从,就揭发下官挪用漕运银子的事……”
“挪用银子?”雨柔挑眉,“看来你身上的脏事,不止一件。”她示意青禾拿出早已备好的账册,“这是近三年漕运的收支记录,其中有五万两银子去向不明,你最好给我个说法。”
尚书瘫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官服,哆哆嗦嗦地招认:那些银子都被他用来贿赂京畿卫的副将,好让走私的盐船顺利出港。而那位副将,正是秦岳这次要抓的安王旧部。
“把他拿下。”雨柔起身时,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连同京畿卫的副将,一并交刑部审问。”
离开户部时,马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雨柔掀起车帘,见秦岳的亲卫正骑马赶来,手里举着面令牌——是京畿卫的调兵令。
“将军说,副将已在通州被擒,供出安王还有批私藏的兵器,藏在西郊的废弃窑厂。”亲卫的声音带着风雪的寒气,“请娘娘速禀陛下,派兵围剿。”
雨柔点头,心中却隐隐不安。安王的兵器库绝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找到,这更像是个诱饵,引他们去钻圈套。她忽然想起端贵妃的话,那个受过沈家恩惠的漕运把总——或许该去会会他。
漕运把总住在通州的码头边,是间简陋的茅草屋。雨柔找到他时,他正蹲在灶台前煮红薯,锅里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刀疤。
“沈夫人当年救过我娘的命。”把总的声音沙哑,递过一块烤得焦香的红薯,“安王的兵器库是假的,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趁京中兵力空虚,劫狱救走安王。”
雨柔心中一凛。安王被关在天牢最深处,守卫森严,但若京中兵力被调去西郊,天牢的防备必然薄弱——这才是安王旧部的真正算计!
“天牢的守卫统领,是不是也被他们买通了?”
把总点头,啃了口红薯:“是个姓刘的千户,当年受过安王提拔。”
风雪越来越急,雨柔立刻让亲卫去通知秦岳,自己则快马加鞭赶回皇宫。天牢的方向已隐约传来厮杀声,火光在雪夜里格外刺眼。
秦岳果然已带着人赶回,正指挥禁军围剿天牢外的叛贼。他见雨柔赶来,翻身下马:“刘千户已被斩杀,安王……没能救走。”
雨柔望着天牢紧闭的大门,松了口气。雪落在她的发间,瞬间化成水珠,秦岳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肩上:“冷不冷?”
“还好。”雨柔望着远处渐息的火光,忽然笑了,“看来这场雪,把最后一点污秽也盖住了。”
天牢的血腥味被风雪冲淡,只剩下红梅的冷香在空气里弥漫。雨柔知道,安王的余党虽除,但这宫墙里的争斗或许永远不会结束。但至少此刻,她和秦岳并肩站在风雪里,身后是渐渐平静的京城,身前是即将破晓的天光。
回到寝殿时,青禾已将红梅插进了鎏金瓶,映着窗外的白雪,红得像团火。雨柔拿起那支玉笛,想吹一曲《梅花三弄》,却被秦岳按住了手。
“雪太大,笛声传不远。”他看着她,眼底有星光闪动,“等开春吧,开春我陪你去江南,听林昭仪弹《将军令》。”
雨柔点头,将玉笛放回锦盒。窗外的雪还在下,却仿佛已有暖意从地底升起,催着寒梅绽放,也催着那些藏在风雪里的希望,慢慢抽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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