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从东宫离开时，一切还是风平浪静的。
就当汪芷年以为庄妃已经放弃那个疯狂的想法，准备睡下的时候，向逸又来了。
“太子妃不好了，庄妃娘娘一个人往成文殿的方向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汪芷年边穿衣边问，“你怎么不拦着点呢？”
向逸答道：“有一会儿了，太子妃也知道娘娘的脾气，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的东西也是恨不得马上就能拿到。这样的脾气，哪里是我能拦得住的。”
汪芷年叹了口气，发现确实是这么个理。
看来今晚是睡不成了。
成文殿内。
“稀客啊。”天临帝调侃道。
若是放在以前，庄妃见了他可都是躲着走的，今晚倒是稀罕。
随后又问：“大晚上的不在思月宫，来这做什么？”
庄妃有些郁闷。
她原本只是来踩点的，哪成想刚到成文殿附近，就被天临帝给抓了个现行。
可恶的皇帝老头。
她急中生智道：“我在赏月。”
“来成文殿赏月？”天临帝竟不知，成文殿的月色如此诱人，能引得庄妃大半夜来到此处赏月。
他来到窗前，准备欣赏下今晚的月色，却发现自己又被庄妃给骗了。
乌云层层叠叠地布满了天空，哪来的什么月亮。
“所以你大晚上来成文殿，就是为了专门戏弄朕一趟？”天临帝牵强地维持着笑容，心里泛起嘀咕。
他总觉得庄妃在打什么其他的主意。
从前庄妃干过的那些“好事”又历历在目。
庄妃却觉得皇帝老头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她哪会为了戏弄一个老头子而专门跑一趟。
“我想要皇后宝印。”于是她直奔主题，大大方方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天临帝的表情更牵强了：“你要皇后宝印做什么？”
“我要出宫，我不想再做什么庄妃了。”庄妃拿出那道写了一半的懿旨，“我要以周靖妆的名字，正大光明地离开这里。”
她才不是什么庄妃。
她有自己的名字，她叫周靖妆。
她不想再和皇帝老头扯上什么关系，更不想以庄妃的身份在后宫蹉跎岁月。
天临帝将懿旨拿在手中，在烛火下端详字迹，发现确实是孝慈皇后亲笔。
可他并不知道这是孝慈皇后何时写的。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懂皇后娘娘。”庄妃说，“因为你太过自私，把我们，还有皇后娘娘都锁在这深宫，根本没问过我们愿不愿意。”
孝慈皇后和她一样，向往宫外的那片自由。
孝慈皇后曾不止一次地给她讲述那些在起义军中度过的时光，讲她们来时的路。
讲她们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在前朝廷的追捕下化险为夷。
“如果有机会，真想再去这些地方走一走，看一看。”孝慈皇后叹道。
可是她再也走不出去了。
身为皇后，就要尽到皇后的职责。
所以在生命最后的时光，她决定再任性一次。
她要写一道能让庄妃出宫的懿旨。
不只是为了庄妃，也是为了她自己。
她做不到的事，就让庄妃替她去实现吧。
她吩咐向逸准备好纸笔研磨，可一想到庄妃的笑颜，又不知该如何下笔。
她怕庄妃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希望庄妃能走得更远，去看更多的风景。
又希望庄妃能留在自己身边。
好像只要一看到庄妃，内心就会变得平静。
孝慈皇后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见庄妃几次。
不知道自己死后，庄妃会不会把自己忘了。
临终前，她把庄妃叫到床前，问道：“你怪我吗？”
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庄妃应该会在大炎的某个角落，像话本中描述的大侠一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循规蹈矩地学做一名妃子。
“不怪。”庄妃摇摇头，“我是为了娘娘才留在宫里的。”
“有娘娘在的地方，就是家。”
更何况，她已有了新的目标。
那些孝慈皇后提起过的地方，都已经被她一一记在心底。
总有一日，她会离开皇宫。她会追随孝慈皇后的脚步，走孝慈皇后曾走过的路，实现孝慈皇后未能完成的心愿。
她明白，孝慈皇后爱天临帝，爱大炎的江山，但更爱自由。
因为她们是这深宫中最懂彼此的存在。
此时此刻，成文殿外热闹得能凑上一桌麻将。
“你们怎么都来了？”看着蹲在草丛中偷听的孙婕妤和李昭仪，还有原本就跟着自己过来的白兰和向逸，再算上汪芷年自己，可不是够凑一桌麻将的。
李昭仪如实答道：“听说庄妃在和陛下吵架，来看热闹。”
孙婕妤侧头：“来陪她看热闹。”
这么多人不睡觉来成文殿外偷听，能不热闹吗，汪芷年心想。
“不是说在吵架吗，怎么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李昭仪好奇。
“莫非是我们来晚了？要不再凑近点？”孙婕妤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
正说着，就见庄妃低着头，从成文殿内走了出来。
众人忙迎上前追问：“怎么样？”
见她迟迟不说话，李昭仪心急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这时候，庄妃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拿出天临帝亲笔所写的圣旨，得意地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皇帝老头同意放我出宫了！”
“你这丫头。”李昭仪反应过来方才庄妃是在故意戏弄她们，“半天不说话，害我那么担心，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立刻嘻嘻哈哈地打作一团。
见状，汪芷年和孙婕妤对视一眼，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以回去睡觉了。
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回到思月宫后，庄妃攥着那道圣旨，兴奋到难以入睡。
终于让她等到这一天了。
想不到皇帝老头这次会这么通情达理，亲自写了道圣旨放她出宫。
要是孝慈皇后能亲眼看到该多好。
不过，虽然孝慈皇后不能亲眼看到，但她终于可以替孝慈皇后，完成未了的心愿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庄妃陷入安稳的梦乡。
梦中的她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来到宫门前，奔向那道已经等候多时的身影。
是孝慈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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