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烛火通明,将卡布的身影拉得悠长,投在背后的军事地图上。何粥粥已经止住了哭泣,安静地坐在一旁,只是眼圈还红着,像只受惊后渐渐安定下来的小兔子。孙不二和王大锤去而复返,显然是被卡布派人紧急叫回的,两人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和疑惑。
“坐。”卡布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他走到地图前,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核心成员,“既然决定要去,就不能打无准备之仗。现在,我们把所有的风险和价值,一条条摆清楚。”
他拿起一支细长的指挥棒,首先点在代表新月领的位置上。
“第一,不去的风险。”卡布的语调冷静得近乎冷酷,“抗旨不遵,是现成的罪名。朝廷可以立刻给我们扣上‘逆臣’的帽子,名正言顺发兵讨伐。届时,我们将面对的不是边境摩擦,不是局部冲突,而是帝国的倾国之兵,是全面战争。”
指挥棒重重敲在地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大锤忍不住插嘴:“打就打!俺们……”
“我们或许能支撑一段时间,”卡布打断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这位勇猛却略显莽撞的部下,“凭借城防和弟兄们的血勇,甚至可能让朝廷军队付出惨重代价。但然后呢?领地刚刚起步的农耕、工坊、商路,会全部中断甚至被摧毁。我们辛苦吸纳的流民,会再次陷入战火。新月领数年心血,将毁于一旦。我们或许能做个悲壮的‘逆臣’,但这片土地和依附于我们的百姓,将万劫不复。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一番话,让王大锤哑口无言,粗犷的脸上肌肉抖动,最终颓然坐下。孙不二捻着胡须,缓缓点头,显然早已虑及此节。
卡布将指挥棒移向那条通往王都的路线,最终点在代表京城的标记上。
“第二,去的风险。”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剖析阴谋的冷峻,“人身安全,是首要威胁。京城是皇帝的地盘,是龙潭虎穴。我们一旦踏入,就如同羊入虎口,生死不再由己。朝廷有无数种手段:可以软禁,可以削爵夺权,可以罗织罪名构陷,甚至……‘被病故’。”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何粥粥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脸色又有些发白。
“而这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粥粥。”卡布的目光转向何粥粥,没有回避,而是带着一种共同承担的坦然,“皇帝和朝廷中的大人物,对粥粥的力量既忌惮又贪婪。他们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控制她、研究她,甚至……夺取她的力量。这是我们此行最大的、也是最不可控的风险点。”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份沉重的压力被每个人消化吸收。
“但是,”卡布话锋一转,指挥棒在京城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风险的另一面,是价值。去,意味着我们至少在表面上遵从了皇命,暂时避免了直接的的全面战争,为领地争取了宝贵的缓冲时间。此其一。”
“其二,京城是帝国权力的中心,也是信息的漩涡。我们困守新月领,对朝廷的动向、各方势力的盘算,所知终究有限。亲自踏入其中,虽然危险,却也是我们近距离观察、了解这个庞大帝国核心运作的绝佳机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其三,”卡布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这也是一个舞台。一个向皇帝、向满朝文武、向天下展示新月领风骨的舞台。我们要让他们看到,我们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边陲蛮夷,我们有自己的力量和尊严。有时候,展示肌肉,比隐藏实力,更能赢得敬畏,甚至……意想不到的转机。”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将看似绝境的赴京之行,剖解成了风险与机遇并存的棋局。原本沉重的气氛,渐渐被一种冷静的思考所取代。
“所以,”卡布总结道,声音沉稳有力,“去,是险棋,但并非死棋。关键在于,我们如何走好这一步。如何将风险降到最低,如何将可能的价值最大化。”
他看向孙不二:“孙先生,京中情报网络的激活和运用,是重中之重。”又看向格鲁姆:“护卫的安排,明暗结合,既要保证安全,又不能过度刺激朝廷神经,分寸需要你精准把握。”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何粥粥身上,带着询问,也带着鼓励:“粥粥,关于你自身……你有什么想法?我们需要提前准备什么?”
何粥粥迎着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慌乱渐渐被思索取代。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只是被保护的对象,她必须成为这盘棋局中,一个主动的参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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