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尽,血沃的土地尚未完全褪去暗红,新月领却已迫不及待地需要用一场仪式来告慰英灵,庆祝新生,并凝聚劫后余生的人心。
牺牲的十一名战士的葬礼庄严而隆重。他们的遗体被仔细清洗,换上干净的衣物,安置在临时赶制的松木棺椁中。送葬的队伍沉默地穿过起点镇,所有领民,无论男女老幼,都自发地聚集在道路两旁,低头默哀,许多妇人掩面哭泣。卡布亲自为每一位牺牲者致悼词,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对他们英勇事迹的朴素追述和发自肺腑的感谢。他们的名字被刻上新建的英烈碑,他们的家人得到了双倍的抚恤和领地永远的照顾。悲壮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却也加深了幸存者之间的纽带——他们是为守护共同的家园而流尽最后一滴血。
葬礼的肃穆之后,便是胜利的庆典。卡布下令,打开仓库,取出储存的肉食和酒水,在镇中心广场上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篝火熊熊燃烧,烤肉的香气弥漫四周,大碗的肉汤,虽然限量却足以慰藉肠胃的麦酒,分发到每一个参战者和他们的家人手中。
王大锤和作战英勇的士兵们被当众表彰,获得了额外的赏银和布匹。阵亡者的家属也被请上临时搭建的高台,接受全体领民的敬意。欢声笑语,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未来的希望,交织在一起。领民们围着篝火跳起了简单的舞蹈,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人们一次次地向卡布举杯,眼神中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拥戴。经此一役,卡布在新月领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然而,就在这片欢腾的海洋中心,卡布本人却显得异常冷静。庆典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次日上午,他便召集了王大锤、何粥粥、老管家以及各支队伍的负责人,在城堡的指挥室内,关起门来,进行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后复盘。
墙上依旧挂着那张布满标记的地图,只是上面多了许多新的、代表战斗痕迹的标注。
“我们赢了,这是一场值得骄傲的胜利。”卡布开门见山,语气平静,“但我们不能只躺在功劳簿上。今天找大家来,不是庆功,是挑刺,是找不足。唯有如此,下一次我们才能赢得更漂亮,牺牲才能更少。”
他指向地图上的防御工事:“壕沟、陷坑、绊索、铃铛网,作用巨大,极大地迟滞和杀伤了敌人。水泥加固的段落,在关键时刻顶住了压力。但是,”他话锋一转,“普通夯土墙段在敌军集中猛攻下,还是出现了险情。这说明,我们的永久性防御工事还不够坚固,水泥的产量和应用范围必须尽快扩大。”
接着,他谈到远程火力:“我们的弓箭手,大多是猎户和民兵,训练不足,准头和射程都有限。面对真正甲胄齐全的敌人,杀伤力会大打折扣。缴获的弩机数量太少。下一步,必须想办法建立一支专业的、装备强弓劲弩的远程部队。”
情报,是卡布重点强调的另一个短板:“敌人三百大军,带着攻城器械,直到距离三十里才被发现。虽然我们有预警系统,但对外部情报的掌握几乎为零。如果不是我们提前构筑了工事,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建立自己的对外情报网络,黑山郡城、隆昌商会,乃至更远的地方,都需要有我们的眼睛和耳朵。”
他还指出了战斗中暴露的其他问题:预备队的运用时机、伤员救治的效率、不同防御单元之间的协同等等。每一个问题,他都引导大家畅所欲言,分析原因,探讨改进方案。
这场复盘会,没有庆功宴上的美酒和欢笑,只有冷静的数据分析、尖锐的自我批评和务实的改进计划。与会者从一开始的些许轻松,逐渐变得神色凝重,继而陷入沉思,最后又燃起更强的斗志。
何粥粥认真地做着记录,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一场胜利的背后,竟然有如此多的细节和不足。王大锤挠着头,对照着战斗经过,思考着如何调整训练方案。老管家则开始盘算着仓库里的物资,如何优先保障卡布提出的改进项目。
庆典告慰了过去,反思则指向了未来。卡布用这种方式清楚地告诉所有人:胜利不是终点,而是解决新问题的起点。新月领的征程,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强敌,或许还在暗中窥伺。唯有保持清醒,不断自强,才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上,真正站稳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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