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颁奖礼的穹顶星光还在全球屏幕上流转时，苏晚星的手机在野食后厨震得发烫。
小李的视频通话弹出来，他的发际线被电脑蓝光染得泛青：“晚姐，清源会买了二十七个营销号，说直播里的星河是AI换脸，连德国那家做虚拟场景的公司都被他们买通了发声明——现在‘星河幻觉’已经冲上榜三。”
苏晚星正帮陆野擦试新到的铸铁锅，闻言手指顿了顿。
锅底还带着匠人手工捶打的温度，她摸了摸锅沿的毛刺，忽然笑了：“他们急了。”
“急什么？”陆野正在给改良的手腕支架缠防滑绷带，金属支架卡在他虎口，勒出一道红痕。
昨夜医生说他右手尺神经受损，再握刀超过半小时可能永久失能，此刻他却像没听见似的，把支架锁死在操作台上。
“急着把真实的共鸣变成虚假的表演。”苏晚星点开小李发来的热搜截图，“但他们忘了，《火候档案》里的故事，是全世界的人一起写的。”她转身从抽屉里摸出个旧U盘，“小李，把解密程序放出去——输入‘父亲节’和‘要慢火’，野食全球门店的点餐系统会自动弹出段视频。”
“什么视频？”陆野停下动作，金属支架在台面上磕出轻响。
苏晚星没说话，只是望着他。
三天前在巴黎备餐间，她弯腰检查配电房线路时被监控拍到，那些营销号正拿这张照片说“操作黑幕”。
可没人知道，那天她蹲在地上，是因为陈伯的旧徒弟偷偷塞给她个生锈的铁盒——里面是盘老录像带，画面里七十岁的陈伯颤巍巍握着笔，在纸上写“我错了”三个字，墨迹晕开像团未化的糖。
“叮——”
东京野食门店的点餐屏突然跳出提示框。
穿西装的上班族刚要点关闭，“父亲节”和“要慢火”的字样自动填入，屏幕骤然亮起。
伦敦的留学生正啃三明治，手机“嗡”地震动，点餐软件弹出段模糊影像：白发老人扶着老花镜，手背上的老年斑像片枯树叶，他写第一个“我”字时笔尖戳破了纸，第二个“错”字拖出长痕，最后在右下角画了朵歪歪扭扭的花——和金福楼老菜单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是陈伯！”旧金山金福楼里，陈师傅举着手机冲后堂喊。
他刚把陈伯的旧厨刀包进红绸，刀鞘上的铜扣还沾着三十年的油腥，“老东西，原来你藏着这个！”
网络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从每个野食门店荡开。
纽约的主妇把视频转发到家族群，群里立刻炸出几十条消息：“这是爷爷的字迹！”“我家腌菜坛子上也有这种花！”柏林的老厨娘举着视频冲进厨房，正在用智能烤箱烤苹果派的徒弟被她拽起来：“关掉这破机器！我们用煤气灶，像你曾祖母教我的那样！”
“要慢火”三个字爬上热搜时，苏晚星正蹲在陆野脚边。
他的右手背浮起青紫色的血管，支架压得腕骨发白，她轻轻碰了碰他指尖：“疼吗？”
“比十年前切到动脉那会儿轻。”陆野低头看她，额发垂下来扫过她睫毛，“你猜我昨晚想什么？”
“想怎么研发‘共益料理’？”
“想你在巴黎说的话。”他用左手捧起她的脸，拇指蹭掉她嘴角的面粉，“有些东西烧不干净，会从灰里长出来。现在我信了——那些故事，那些味道，比我的手更结实。”
烤箱“叮”地一声。
陆野倾身打开，苹果派的甜香裹着股若有若无的青草味涌出来。
他用左手捏起一块，放在苏晚星掌心：“迷迭香。柏林老厨娘说，她妈妈总在苹果派里放这个，说能‘给记忆保鲜’。”
苏晚星咬了一口，眼泪突然涌出来。
不是因为甜，是因为那股若有若无的苦，像极了她小时候，外婆总在她偷吃糖后塞给她的薄荷叶。
“晚星姐！”前台小妹举着平板冲进来，“玛丽女士的邮件！她说欧洲二十家米其林餐厅要发起‘慢火行动’，每周一日只用煤气灶，还让食客写‘最想慢下来的时刻’——《费加罗报》头版标题是‘用锅铲赎回温情’！”
陆野突然咳嗽起来。
苏晚星这才发现他额角全是汗，支架边缘的皮肤被磨破了，渗出细密的血珠。
她刚要说话，手机又响了——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邮件，主题是“全球共情叙事顾问邀请”。
“系统提示。”她调出手腕上的淡金纹路，蓝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共益料理’引发跨行业共振，餐饮、影视、心理治疗在自发协作。”她抬头看陆野，眼睛亮得像星子，“它不再只是我的系统了。”
深夜十一点，野食打烊。
苏晚星窝在二楼办公室的懒人沙发里，电脑屏幕映得她脸发白。
她翻看着网友投稿的“我的火候故事”：有护士写“那天催病人快点吃饭，后来他说那是最后一顿团圆饭”，有父亲写“女儿等我陪她做手工，我说明天，可明天她就去了外地上大学”。
“发什么呆？”陆野端着汤碗进来，萝卜雕的星星浮在汤面，“新炖的，牛骨汤慢熬八小时。”
苏晚星接过来，汤勺碰在碗沿上，叮铃作响：“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做个新短片，叫《慢》。把这些故事剪进去，再播到全球的屏幕上——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就是让大家记得。”
陆野在她身边坐下，右手轻轻搭在她发顶。
支架硌得他手腕生疼，可他舍不得挪开：“好。这次，不是为了赢。”
系统的光突然变得更柔和了。
苏晚星手腕上的纹路像活过来似的，顺着她的手指爬上电脑屏幕，在“我的火候故事”文档上绕了个圈。
提示框跳出来：【“共益叙事”进入自我繁衍阶段——主角不再是唯一驱动者】。
窗外，野食门店的玻璃上还跳动着淡金色的光点。
它们穿过凌晨的薄雾，穿过路人的伞沿，穿过所有试图遗忘的瞬间，在城市的天空下织成一张网。
苏晚星望着那片光，忽然想起三个月后纽约的行程——有人联系她，说想借个特别的场地办展，不是影院，不是美术馆，是……
“在想什么？”陆野问。
“没什么。”她笑了，把汤碗递给他，“喝口？这次真的不烫。”
陆野低头喝汤，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
窗外的光点仍在跳动，像永不熄灭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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