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十一年三月十五日，春雨初歇，寿宁宫的青砖上还沾着细碎的雨珠，却已被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宫门前的两株紫玉兰开得正盛，花瓣上垂落的水珠顺着纹路滚落，恰好落在明和玥扶着的朱红栏杆上——自西域平叛后，这位凤启太上皇便常在此处晒书，今日闻得要办家宴，更是一早便让御膳房备下了四姐妹最爱的杏仁酪与蟹粉酥。
“祖母！”最先奔进庭院的是明世冬，她穿着鹅黄袄裙，发间系着冬日里常戴的白绒球，跑起来像只蹦跳的小雀。明和玥笑着弯腰接住她，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脸颊，眼底满是柔意：“慢点跑，当心脚下的青苔。”话音刚落，明世春、明世夏与明世秋也并肩走来，她们穿着同款月白襦裙，只袖口绣着不同的纹样——迎春、夏荷、秋菊，恰与名字对应，见了明和玥，齐齐躬身行礼：“祖母安康。”
明和玥牵着明世冬的手，引着她们往殿内走，刚到门口便撞见明万苎与明万荌。姐妹二人今日都未穿朝服，明万苎着一身浅紫常服，发间只插了支碧玉簪；明万荌则是青灰色衣裙，袖口绣着暗纹云鹤，见了明和玥，二人齐声笑道：“母皇今日气色真好。”
“你们姐妹俩少来哄我，”明和玥拉着明万苎的手往里走，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前日看奏报，说你们又给北境拨了织机，如今蛮族的羊毛都快不够用了，倒让户部尚书来我这儿诉苦，说库房的丝绸都快堆不下了。”明万荌跟在身后，闻言轻笑：“那是户部尚书不会算，等北境的羊毛织成毯子，运到西域能换十车葡萄干，再转卖到江南，又是一笔进项，哪里会亏？”
殿内的圆桌早已摆好，正中放着一盆新开的海棠，四周是各色菜肴——既有明和玥爱吃的清蒸鲈鱼，也有明万苎钟爱的栗子焖鸡，更少不了四姐妹馋了许久的杏仁酪。众人按长幼落座，明世秋挨着明和玥，刚拿起筷子便被明万苎轻声提醒：“先给祖母布菜。”明世秋连忙点头，夹了块鲈鱼腹上的肉，小心地放进明昭碗里：“祖母，这个没刺。”
明昭笑着应下，目光扫过四姐妹，忽然问道：“世春，前日你姨母说，你在书房写了篇《北境织事疏》，说要让蛮族女子来长安学织布？”明世春放下筷子，腰背挺得笔直：“是，祖母。我看姨母送来的北境文书，说蛮族女子只会鞣制皮毛，若能学织布，既能让她们多门营生，也能让大明的织法传到北境，以后大家就更亲近了。”
“说得好。”明和玥眼中闪过赞许，又看向明世夏，“那你呢？听说你总去兵部看防御图，还缠着镇西将军问流沙关的布防？”明世夏脸颊微红，却还是大声回道：“我想知道当年圣火教怎么被拦住的，以后若再有坏人来，我也能帮着出主意！”
一旁的明万荌闻言，给明世夏夹了块蟹粉酥：“有这份心是好，但也要记得，打仗不是只靠阵型，还要懂民心。就像当年你祖母去西域，带的不是刀枪，是粮种与医书。”明世冬啃着杏仁酪，含糊不清地接话：“我知道！就像我给蛮族小朋友送毯子，他们就会和我们做朋友！”
众人被她逗得发笑，明万苎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轻声道：“母皇，还记得文熙七年那年，她们四个还在紫宸殿的海棠树下追花瓣，如今都能说得出‘护民’‘睦邻’的道理了。”明和玥放下汤勺，目光缓缓扫过殿内的亲人，从明万荌沉静的眉眼，到明万苎温和的笑容，再到四姐妹明亮的眼睛，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江山的传承，从来不是靠奏折上的字，是靠一家人坐在一起，把‘为民’的道理一代代说下去。当年我教你们姐妹，如今你们教她们，将来她们再教自己的孩子，这大明的太平，才能守得长久。”
窗外的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打在玉兰花瓣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与殿内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明世春忽然起身，端起面前的茶杯：“祖母，母皇，姨母，我以茶代酒，将来一定像你们一样，护好大明的百姓！”明世夏、明世秋与明世冬也连忙跟着起身，四只小小的茶杯举得高高的，映着烛火，像四颗跳动的星辰。
明和玥看着她们，眼中泛起微光，抬手将茶杯与她们轻轻一碰：“好，祖母等着那一天。”
家宴散时，雨已停了，天边露出一抹浅淡的晚霞。明万苎与明万荌扶着明和玥走在庭院中，四姐妹跟在身后，偶尔捡起落在地上的玉兰花瓣。晚风拂过，带着花香与暖意，寿宁宫的灯火渐渐亮起，映着这一家人的身影，也映着文熙年间最安稳的时光——这“女帝王朝”的温情，从来都藏在这样的烟火气里，一代又一代，从未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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