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绪年间，江南水乡有个叫乌镇的小镇。镇上有个绸缎庄老板姓王，中年得女，取名婉儿。婉儿十六岁那年，在绣庄看中一双红绣鞋，鞋面上绣着鸳鸯戏水，针脚细密，艳得像团火。她买下后日日穿着，不出三月，竟一病不起，面色蜡黄，夜夜说胡话，总喊着“鞋……鞋在叫我……”
一、夜半鞋声
王老板请了无数郎中，都查不出病因。一晚，他守在婉儿床边，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嗒、嗒”声，像有人穿着木屐走路，却又轻飘飘的。他壮着胆子开窗，月光下，只见一双红绣鞋在天井里自己走动，鞋尖沾着泥，鞋跟却干干净净——那正是婉儿日不离脚的那双！
王老板吓得魂飞魄散，抄起扁担追出去，红绣鞋却像长了眼，飘飘悠悠拐进后院的古井。他探头一看，井水里映出个穿红衣的女子，梳着双髻，面孔模糊，正对着他笑。
二、绣娘往事
镇上的老秀才说，那口井是前朝一个绣娘投的。绣娘名叫阿红，手艺一绝，却被恶霸抢走，逼她绣一双“同心鞋”做妾室的嫁妆。阿红不从，在鞋面上绣了诅咒，说“谁穿此鞋，魂归井中”，随后投井自尽。那鞋被水泡得发胀，却不腐烂，后来被人捞起，辗转卖到了绣庄。
王老板这才明白，婉儿是被鞋里的怨魂缠上了。他请道士来做法，道士围着井念咒，井水翻腾，竟浮出无数根长发，缠上道士的法衣。道士大惊：“这怨魂积了百年怨气，需用‘替身’化解！”
三、替身
道士让婉儿穿上另一双新绣的白鞋，再把红绣鞋放进一个桃木盒，盒里垫着黄符，埋在十字路口。当晚，王老板听见街上有女子哭泣，声音细细的，像针扎一样：“我的鞋……还我鞋……”
第二天，镇上一个泼皮无赖喝醉了酒，路过十字路口，看见土里露出半截红布，竟伸手去挖。他打开桃木盒，见是双精致的红绣鞋，嘿嘿笑着往脚上套——鞋竟自己收紧，像长在了他脚上。泼皮吓得想脱，鞋跟却“咔”地折断，他一头栽进路边的臭水沟，再也没爬起来。
四、尾声
泼皮死后，婉儿的病果然好了。但从那以后，乌镇再没人敢穿红绣鞋。有人说，每逢月圆夜，井边还会传来绣花针落地的声音，嗒、嗒、嗒，像在赶制一双永远绣不完的鞋。
绣鞋成双
林家小姐玉柔死在了出嫁的前一晚。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一双精致的绣花鞋整整齐齐地摆在床边，鞋面上那对戏水鸳鸯栩栩如生，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一针一线为自己绣的。人，却不知所踪，仿佛凭空蒸发，只在闺房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床边一直到紧闭的窗前消失。
林家报了官，搜寻数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唯一的线索，是更夫那夜隐约听见了迎亲的唢呐声，悲悲切切，却不见花轿，只觉得那声音阴冷入骨，不似阳间之物。婚事变成了丧事，林府上下愁云惨淡，那双未穿走的绣花鞋被林夫人收进妆奁，成了睹物思人的伤心物，府中再无人敢提及。
半年后，新科进士陈远搬进了林府隔壁的空宅。他喜静，只带了一个老仆，埋头读书，预备来年春闱。宅子久无人居，带着一股陈腐气，尤其到了夜里，总觉分外阴冷。
怪事始于一个雨夜。陈远温书至深夜，忽闻墙外隐隐传来女子啜泣声，哀婉凄楚，似有无限委屈。他推开窗，只见隔壁林府后院荒草丛中，仿佛有个模糊的白影一闪而过，脚下一点鲜红格外刺眼。他以为是错觉，并未深究。
第二夜，啜泣声更近了，仿佛就在自家院墙之下。陈远提灯查看，四下空空，却在墙角湿泥上，发现了一个小巧的脚印，旁边，还落了一枚珍珠耳坠。他认得，那是极为上乘的南珠，非寻常人家所有。
接连几夜，哭声夜夜准时响起，且一日近过一日。陈远开始心神不宁，烛火也变得飘忽不定。老仆劝他请个法师看看，陈远自诩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只当是邻家妇人夜哭。
直到那晚，月光惨白。陈远倦极伏案小憩，梦中觉有寒气逼人。他猛地惊醒，赫然看见书案对面坐着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她低着头，乌发垂面，看不清容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脚上穿着一双极其精美的绣花鞋——正是鞋面上绣着戏水鸳鸯的那双。
陈远骇得魂飞魄散，动弹不得。那女子缓缓抬起手，指向窗外林府的方向，脖颈处露出一道深紫色的勒痕。她声音飘忽，带着水汽：“公子……我的鞋……湿了……”
陈远顺着她手指看去，只见她那双绣花鞋果然湿漉漉的，不断滴下水珠，在地上聚成一滩暗色。
“谁……谁害的你？”陈远壮着胆子，颤声问。
女子猛地抬起头，青白的脸上双眼空洞，嘴唇乌紫：“水底……好冷……他说……与我……鸳鸯成双……”
话音刚落，阴风骤起，红影消散，只留下地上一滩水渍和若有若无的腥气。陈远瘫软在地，冷汗浸透衣衫。
次日，陈远便将昨夜奇遇告知林府。林老爷和林夫人听后，面色剧变，尤其是林夫人，几乎晕厥。他们道出实情，原来与玉柔定亲的，是城中富商张家公子。那张公子早有外室，并育有一子，迫于家族压力才娶玉柔，竟在婚前夜将其诱出，残忍勒死后抛入城外枯井，伪造成私奔假象！
官府即刻派人打捞，果然在枯井底找到了玉柔的尸身，虽已腐败，但身上嫁衣依旧，脖颈勒痕清晰可见。那双她珍视的绣花鞋，却不在脚上。
张公子被捕，对罪行供认不讳。他说，将玉柔推入井中时，她脚上的一只绣花鞋脱落在了井边，他仓皇间捡起，回家后便扔进了后院池塘。
冤情得雪，林家为玉柔举办了葬礼。说也奇怪，自那以后，陈远宅中再无异响。
又过月余，张家后院池塘干涸清淤，工人在淤泥里挖出了一只绣花鞋，鞋面鸳鸯依旧鲜亮，而旁边，竟有一具男性骸骨，经辨认，正是那张公子。他面色惊恐扭曲，像是活活吓死的，手中死死攥着另一只绣花鞋。
人们这才想起，张公子在狱中曾疯癫呓语，说夜夜梦见玉柔穿着湿透的绣鞋来找他，要与他“鸳鸯成双，永堕寒潭”。
自此，无人再敢靠近那口枯井和干涸的池塘。只有老人还在告诫后生，若在深夜听见莫名的唢呐声，或是看见一双湿漉漉的绣花鞋，千万莫要回头，更莫要应答。
因为，那可能是某个冤屈的新娘，正在寻找能配成双的鞋，以及……能陪她永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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