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落地的声音在冷雾中扩散，金属门只开了半尺宽的缝，寒气像针一样扎在脸上。林骁背靠井壁，手还抓着紧急手柄，指节发白。他没动，耳朵竖着听上面动静。
主控室传来重物拖行的摩擦声。
他知道陈渊还没倒下。
他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便携读取器，把U盘插进去。屏幕亮起，结构图跳出来——冷冻舱区有三层环形走廊，中央是主舱，编号c-01。这是沈知微留下的备份，不是主机里的数据，是他趁拔U盘时顺手复制的。
他早防了一步。
护腕摘下来，右手老茧贴地滑过水泥面，感受气流方向。冷风从门缝钻出，说明制冷系统还在运行。有人要保样本。
笔袋一扯，手电筒亮了。程小满送的那个，荧光绿外壳有点掉漆。他趴下去，光贴着地面照进门缝。
血渍。
暗红色，在门槛内侧反着微光。不是喷溅，是拖拽留下的痕迹。有人进去过，带着伤。
他收手，站起身，一脚踹向门缝。
咔！
铁皮变形，缝隙大了些。他弯腰钻进去，刚站直，头顶就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水泥块砸在电梯门口，烟尘炸开。他回头，看见陈渊半个身子挂在井口，手指抠着边缘，满脸是血，左手死死攥着婚戒碎片。
“你逃不掉……”陈渊喘着，“你以为你在查真相？你是在完成实验流程。”
林骁没理他，往前走了一步。
脚底踩到一块碎玻璃，发出脆响。
陈渊忽然笑了，嘴角裂开，牙龈带血：“你说她是个病人？错了。她是艺术品。”
他猛地抬手，把戒指碎片按进掌心，指尖一划，血涂在芯片上。
“献祭仪式，现在开始。”
林骁冲上去，一步跨到井边，抬脚踢在他手腕上。
啪！
芯片飞出去，掉进裂缝，消失不见。
他蹲下，用手电筒照过去。就在那一瞬，光扫过碎片背面。
刻字清晰可见：
“林骁·生母实验体 No.001”
和之前看到的一样。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在陈渊自己身上刻的。
林骁盯着那行字，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他没动，慢慢站起身，手指抓住自己卫衣领口，用力一扯。
布料撕裂声响起。
他低头，锁骨下方那道疤露了出来。小时候说是烫伤，一直没人解释怎么来的。现在看，形状不像烫伤。
是一串数字。
001-a-Lx
和芯片编号一致。
他愣住。
不是巧合。
是标记。
从出生就开始的记录。
他喉咙发干，声音压得很低：“我也是实验体？”
陈渊躺在地上，笑得更疯：“你母亲是我最完美的作品。而你……是你妈用命换来的对照组。”
林骁拳头握紧，指甲掐进掌心。
他不想信。
可身体记得。
那些突然的记忆断层，写小说时莫名的情绪波动，高三体检脑电波异常被强行删档……全都有了解释。
他是数据。
活体日志。
陈渊撑着墙想爬起来，嘴里还在念：“a=0.618，黄金分割率。完美比例。你妈抽搐的样子，就像一首数学诗。”
林骁转身就走。
他不听。
不能听。
往前几步，手电筒光扫过墙面，一台旧式投影仪挂在角落，电源灯闪着红光。他走过去，拍了一下开关。
滋——
全息影像弹出。
画面抖了几下，稳定了。
监控录像。
十年前。
一间白色房间，中央是金属床，床边插着输液架。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长发散乱，手腕连着导管，全身不停抽搐。她眼睛睁着，瞳孔放大，嘴唇发紫。
林骁认出来了。
那是他妈妈。
他腿一软，跪在地上。
镜头拉近，床头铭牌清晰可见：
“a=0.618 实验组 · 样本No.001”
时间戳显示：2013年4月7日 凌晨2:18
那天早上，父亲说母亲突发怪病，送医后瘫痪。
原来不是病。
是实验。
林骁伸手，想去碰投影里的脸。手指穿过了光影，什么也没碰到。
他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说她是病……原来你是把她当试验品。”
话音落，投影闪烁，快要断掉。
他立刻把手电筒砸向墙面，撞击震动让电路短暂恢复。影像多撑了十秒。
这十秒里，他看清了细节——母亲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和陈渊那只一模一样。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注射器，标签写着“L3-0714”。
就是致幻剂代号。
画面结束前最后一帧，母亲转头看向摄像头，嘴唇动了动。
林骁放大截图，反复回放。
她说了三个字。
听不清。
但他读出来了。
“救……我……儿。”
他眼眶红了，没哭。把U盘拔出来，重新插进读取器，点录制键，把关键帧存进去。
证据必须留下。
他站起来，靠墙喘气，手扶着脖子，那里有一股热流往上冲。他知道是血压升高，但他不管。
背后传来爬行声。
陈渊又在动。
林骁回头，看见他正用胳膊肘往前蹭，嘴里哼着一段旋律，像是某种校歌。他左手只剩半截戒指，芯片没了，但他还想启动什么。
林骁走过去，从战术腰带上解下绳索——唐糖教他的捆绑法，结实又快。他一把拽住陈渊胳膊，翻过来按在地上，反手绑住双手。
“你完了。”他说。
陈渊不动了，仰头看着他，眼神居然平静下来：“你不明白。这不是结束。是验证。”
“验证什么？”
“人类能不能突破预设路径。”他笑了笑，“你现在做的每一步，都在我的模型里。”
林骁冷笑：“那你算不到这个。”
他抬起膝盖，狠狠顶在陈渊腹部。陈渊闷哼一声，吐出口血。
“我不管你是教授还是疯子。”林骁盯着他，“我妈的名字，不准你再提。”
他转身走向冷冻舱通道，脚步沉稳。
身后，陈渊还在笑：“你进c-01的时候，会看到她的脸。记住，别眨眼。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活的她。”
林骁没回头。
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标着“c-01 样本保存区”。门缝结着霜，把手冰凉。他把手电筒夹在腋下，掏出U盘，贴在门禁感应区。
滴。
锁开了。
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浓烈的防腐剂味冲出来。里面黑得彻底，只有地面泛着微弱的蓝光，像是低温警报线。
他迈步进去。
一只脚踩在门槛上。
另一只还在外面。
他停了一下。
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门内深处，传来液体流动的声音。
像是某种容器在循环。
他伸手摸向胸口，U盘还在衣服内袋里，贴着心跳的位置。
然后，他把另一只脚也跨了进去。
手扶住门框，整个人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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