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一凡看着缩在沙发里、裹着毯子瑟瑟发抖、看家具都像看刺客的王大锤，巨大的内疚感像硫酸一样腐蚀着他的内心。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因为他那个愚蠢、冲动、不负责任的宏大愿望！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大锤被这该死的“副作用”彻底毁掉！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弥补！
虽然冷月的警告言犹在耳，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就是个坑爹的陷阱，但此刻，强烈的负罪感和对朋友的担忧压倒了对自身风险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次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乱许愿了，必须更谨慎、更精确！目标是“修正”，是消除王大锤身上的异常状态，而不是制造新的麻烦！
他回想冷月的话，回想那张残页上的提示。“等价非等形”、“慎取亦慎予”……他必须付出点什么，来“交换”回王大锤的正常生活。
支付什么？他看了看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脂肪试过了，没用。那就……支付“精力”？或者“运气”？反正他最近也没什么好运气。
他集中精神，摒弃掉所有杂乱的情绪，极其小心地、尽可能精确地构建愿望：
“我自愿支付我未来一周的‘精力’（或者等值的其他东西），作为代价，请消除王大锤目前所承受的所有异常‘吸引力’和‘物理规则紊乱’，让他恢复正常的、平凡的生活！”
他特意强调了“消除”、“恢复正常”、“平凡”，并设定了支付的代价（一周精力），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谨慎和具体。
愿望发出的瞬间，一股明显的疲惫感立刻袭来，像是连续加班了三天的感觉，但并不痛苦，更像是一种深沉的倦怠。同时，他感觉到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从自己身上流走了。
“生效了？”凌一凡心中一紧，急忙看向王大锤。
效果……似乎有那么一点？
只见王大锤猛地打了个激灵，像是刚从梦魇中惊醒，他小心翼翼地掀开毯子一角，狐疑地看了看四周。那盆之前差点倒下来砸他的绿萝安静如鸡。他又试探性地伸出一只脚，踩了踩地面——嗯，是熟悉的摩擦力！
“咦？”王大锤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好像……好像好了？那种别扭的感觉消失了！”
凌一凡闻言，心头一松，几乎要喜极而泣。成功了？他终于做对了一次？
然而，这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分钟。
王大锤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是短信提示音。他顺手拿起来一看，是那个偏执跟踪狂小姐发来的长篇小作文，内容依旧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爱意倾诉和行程报备。
王大锤哀嚎一声，刚想把手机扔开，却突然发现不对劲。
短信的内容……他看！不！懂！了！
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奇怪符号和黏着结构的语言！
“这……这什么鬼？”王大锤懵逼地摆弄着手机，“我手机中毒了？语言设置被改了？”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设置，却发现语言选项里，默认语言变成了一个极其拗口陌生的名称，下面的选项也全都变成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文字，他一个都不认识！甚至连操作系统的图标和布局都变得诡异起来！
“凡哥！凡哥！我手机疯了！”王大锤举着手机，都快哭了。
凌一凡凑过去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虽然也不认识那种语言，但那复杂的语法结构让他想起以前在纪录片里看过的某种……濒危的少数民族方言？！
所以……“消除异常吸引力”的代价，不是完全消除那个跟踪狂，而是让她转移了兴趣？从跟踪王大锤本人，变成了给他的手机发送他根本看不懂的、某种濒危方言的骚扰信息？！
这他妈算哪门子的“消除”？！这顶多是“干扰”！
凌一凡感到一阵无力。但他不死心，看着王大锤依旧苍白的脸和惊魂未定的样子，决定再试一次！这次更精确一点！
他再次集中精神，瞄准那个最具体的麻烦：
“我支付额外一天的‘精力’，让那个跟踪狂立刻对王大锤失去兴趣，转而沉迷于其他无害的爱好，比如……盆栽！”
愿望落下，更深的疲惫感用来。
几分钟后，王大锤的手机终于安静了，不再有新的骚扰信息进来。
“好像……消停了？”王大锤惊疑不定地说。
凌一凡刚想松口气，就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咚咚”声。
两人走到窗边往外看，只见楼下，那个偏执的跟踪狂小姐，正一脸狂热地抱着小区绿化带里一棵冬青树，不停地用脸蹭着树叶，嘴里还喃喃自语：“啊！这纹理！这生命力！这才是永恒的艺术！男人什么的……太肤浅了！” 旁边还有几个邻居大妈指指点点，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凌一凡：“……”
王大锤：“……她这是……移情别恋了？爱上树了？” 他的表情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既庆幸摆脱了纠缠，又觉得这画面过于精神污染。
凌一凡胃里一阵翻腾。成功了……但也没完全成功。副作用的方式总是如此清奇！
他不信邪，又尝试着许愿：“我再支付一天精力，微调一下王大锤周围的引力常数，让他能正常走路就行！”
这次的效果更微妙。王大锤确实不摔跤了，但他走路时，总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稍微用力一点就有种要飘起来的错觉，反而更不敢走路了。
凌一凡彻底绝望了。
他就像拿着一个破洞的水瓢，拼命想舀干王大锤这艘破船里的水，但每舀一下，就有新的水从别的破洞以更奇怪的方式涌进来。
大愿望的副作用，如同一个结构精密的恶性循环，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不是他这种半吊子用零敲碎打的方式能修复的！每一次“修正”的尝试，都像是在已经乱成一团的毛线球里又打了个新的死结。
他付出的“精力”代价是真实的，他感到越来越疲惫，眼皮沉重。
但王大锤的状况，只是从一种灾难，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灾难。
凌一凡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看着依旧惶惶不可终日、并且手机变成了外星设备的王大锤，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彻底淹没了他。
他救不了王大锤。
他甚至让情况变得更糟了。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绝对的力量和诡异的规则面前，他的那点小聪明和补救之心，是多么的可笑和渺小。
他不仅是个麻烦制造者。
还是个蹩脚的、只会添乱的修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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