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安全点位于一栋高档公寓楼的中层，通过一家皮包公司长期租赁，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格，与之前破败的仓库或老居民楼截然不同，视野开阔，设施齐全，显然等级更高。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视线，室内只亮着几盏光线柔和的壁灯。
一进门，冷月已经等在那里。她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黑色训练服，正在快速浏览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光屏，上面流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看到他们进来，她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并未离开屏幕。
“数据。”她言简意赅。
苏小婉立刻将那个伪装终端连接上客厅中央一个看起来像是高端音响主机的接口。大量数据开始高速上传至冷月的系统。
凌一凡则疲惫地瘫倒在沙发上，感觉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精神上的疲惫感更是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高强度的能量感知维持和之后的紧张逃亡，几乎榨干了他。
王大锤倒是很有眼色地赶紧从冰箱里拿出能量饮料和压缩食物递过来。
冷月的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滑动，眼神专注而冰冷。她首先快速过滤了关于“观测者”和“执法者”的讨论，这些大多是无根据的猜测和抱怨，价值有限。随后重点分析了有关“蚀暗”污染的信息，记录了几个疑似爆发点和求助者的模糊代号，这有助于组织监控潜在的“迷失者”活动。
当看到那条由“Void”发布的关于旧港区行动的情报时，她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虚空’……竟然会关注这种级别的冲突。”她低声自语，手指快速操作，试图追踪情报源的加密路径，但很快显示失败，“情报掮客中的顶级存在，收费极高，但信誉……相对古怪。他出售这份情报，目的可能不仅仅是赚钱。”
她的目光随后落在了那些关于“摇篮”共振加剧的讨论上。
“不止一个用户感知到了‘摇篮’的能量活跃度提升……”她调出组织的内部监测数据进行比较，“时间节点吻合。这不是错觉。那座遗迹……确实在变得更加‘活跃’。”她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极其罕见的凝重。
凌一凡听到这里，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摇篮’活跃……会有什么后果？”他想起数据包里关于自己能力可能源自那里的猜测，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未知。”冷月回答得很干脆，“可能是周期性的能量潮汐，也可能是内部结构发生了某种变化，甚至……可能是某种东西即将‘苏醒’的征兆。无论哪种，都意味着更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组织会加强监控等级。”
她继续浏览，快速略过大量求购和出售信息，直到几条夹杂在【求购\/招募区】和【情报交换区】边缘地带的、看似不起眼的留言，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几条留言的发布者代号不同，内容也各异，但冷月却从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共同的关键词，并将其高亮标注出来：
【求购：任何出自‘第七深渊’或‘叹息回廊’的遗迹碎片的，能量反应稳定者优先。可用新批次‘觉醒之钥’交换，或高价现金。】 【招募：有‘遗迹’探索经验者，尤其是熟悉‘能量陷阱’规避的。下周有私活，目标3级遗迹，报酬包含定制‘觉醒药剂’一支。】 【情报：黑市流通的‘幻光’药剂批次（编号Lx-07）效果极不稳定，疑似掺入了未净化的遗迹尘埃，已致三例严重失控，慎购。】 【讨论：‘学院’那边流出的最新论文看了吗？说‘觉醒药剂’的本质是在模拟‘摇篮’的共鸣冲击，但成功率和个人‘适应性’有关，妈的，老子适应性差就活该当凡人？】
“遗迹”……“觉醒药剂”……
这两个词频繁地出现在不同的上下文里，立刻触动了冷月的专业神经。
她迅速调取了组织内部关于“觉醒药剂”的数据库进行交叉比对。
“果然……”冷月冰冷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寒意，“黑市上一直在流传各种号称能‘激发潜能’、‘促进能力觉醒’的非法药剂。来源不明，配方混乱，效果极其不稳定，副作用从永久性神经损伤到能力暴走、异化成‘迷失者’不等。组织一直在打击，但屡禁不止。”
她的手指点在那条关于“幻光”药剂出事的情报上：“Lx-07批次……看来又有新的受害者了。”
接着，她又指向那条用“觉醒之钥”交换遗迹碎片的留言：“‘觉醒之钥’是黑市上对某种效果相对较强、但也更危险的药剂的代号。用这种高风险的东西交换遗迹碎片……说明对方极度渴求遗迹物品，或者对其价值有不同寻常的认知。”
最后，她的目光锁定在那条招募遗迹探索者的信息上：“3级遗迹……私活……报酬是定制‘觉醒药剂’……”她的眼神锐利起来，“能够提供‘定制’药剂，说明这个招募者背后很可能有一个具备一定研发能力的团队，或者……掌握了某种相对‘成熟’但绝非正规的配方。这非常危险。”
凌一凡听着冷月的分析，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想起自己获得能力的经历，虽然诡异痛苦，但至少是“自然”发生的（如果被球形闪电劈中算自然的话）。而这些所谓的“觉醒药剂”，听起来就像是揠苗助长的毒药，用巨大的风险去赌一个渺茫而不稳定的可能。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道，“明知道这么危险，为什么还有人要去用？去探索那些危险的遗迹？”
“力量。”冷月的回答简单而残酷，“对力量的渴望，对改变现状的迫切，对非凡的向往，或者……仅仅是为了生存。在这个隐藏的世界里，没有力量，往往意味着任人宰割。一颗子弹，一次意外的能量泄漏，甚至只是一个看不顺眼的强大能力者，都能轻易夺走普通人的一切。这种压力下，铤而走险并不奇怪。”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并非所有药剂都立刻致命。总有一些‘幸运儿’在付出代价后，确实获得了某种程度的能力，这本身就是最好的广告，吸引着更多绝望或贪婪的人飞蛾扑火。”
苏小婉也感到一阵不适，她插话道：“这些药剂的来源呢？和Aether公司有关系吗？”她想起了那个试图出售故障芯片的中年男人。
“无法确定。”冷月摇头，“Aether公司确实拥有最顶尖的生物能量科技，理论上完全有能力研发此类药剂。但他们明面上的项目都是合法且‘光明正大’的。这些黑市药剂，更可能来自某些脱离控制的实验室、逆向工程遗迹科技的小作坊，或者……干脆就是骗局。”
她将几条关于“遗迹”和“觉醒药剂”的信息关联起来，生成一个新的分析任务：“但它们的频繁出现，并且与‘遗迹’探索活动紧密关联，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要么是遗迹中发现的东西成为了药剂的原料或灵感来源，要么是某些势力在利用人们对遗迹的渴望来推销这些危险品。”
就在这时，系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提示音。
一条新的、高度加密的信息流，经由冷月预设的多个匿名节点中转后，被解析出来，显示在主光屏的一角。发信人的代码经过重重伪装，但冷月的系统识别出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标记——与之前“Void”发布情报时留下的加密特征有百分之七十三的相似度！
信息内容只有一句话：
【关于旧港区的‘热闹’，有兴趣深度聊聊吗？附带赠品：一条关于‘药剂’流向的有趣小道消息。价格：一个关于‘齿轮’今晚贵客的、你们可能感兴趣的小问题。回复至[一次性加密地址]】
“虚空”！ 他竟然主动找上门了！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他们来的！他甚至知道他们对“齿轮”今晚出现的Aether公司代表感兴趣！
这家伙的情报网络到底有多恐怖？
安全屋内瞬间一片死寂。
“他……他怎么找到我们的？”王大锤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不是定位。是推测。”冷月眼神冰冷，“他看到了苏小婉在集市网络上的查询记录（关于旧港区和Aether），又或许通过其他渠道知道今晚有生面孔在场并被Aether代表注意到。他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推断出我们可能对情报感兴趣，并尝试进行接触。这是一种高风险的情报投石问路。”
“要回复他吗？”苏小婉紧张地问。对方开出的条件很诱人，用一个问题换取关于旧港区行动的详细情报和一条关于药剂流向的消息，但风险也极大。
冷月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屏边缘敲击，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权衡。
凌一凡看着光屏上那句充满诱惑又危机四伏的留言，又想起在“齿轮”的所见所闻——那些对力量渴望的眼神、那些危险的交易、那些隐藏在都市阴影下的挣扎与疯狂。
遗迹、觉醒药剂、Aether公司、神秘的情报贩子……这些线索如同扭曲的藤蔓，交织在一起，指向更深的黑暗。
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为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坚定：“那个‘赠品’……关于药剂流向的消息……很重要，不是吗？”
他抬起头，看向冷月：“如果那些药真的那么危险，流出去会害死很多人。就像……就像‘梦魇’那样。”艾琳的悲剧，他至今记忆犹新。
冷月的目光转向他，冰潭般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凌一凡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而且，我们也需要知道……那个Aether公司的人，到底为什么去‘齿轮’。这关系到我们是否真的暴露了。”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说服冷月：“只是一个问题……小心一点，应该……可以吧？”
冷月注视了他几秒，似乎在评估他的状态和动机。最终，她微微颔首。
“可以尝试。但必须绝对谨慎。”她看向苏小婉，“用最高级别的匿名协议生成一个临时虚拟身份。回复他：问题——‘今晚齿轮的贵客，隶属Aether公司哪个部门？目的？’注意，问题范围要精准，避免触及可能引发对方警觉的核心机密。”
“回复要显得老练，但不要过度伪装。‘虚空’这种级别的掮客，能轻易看穿拙劣的表演。”
苏小婉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手指开始在另一个加密终端上快速操作起来。
一条注定充满风险的信息，即将发送给迷雾中的“虚空”。
而他们换回的，将会是揭开更多黑暗真相的钥匙，还是引来更大危机的导火索？
凌一凡握紧了拳头，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从一个被动的躲避者，开始尝试着去触碰和影响这个隐藏世界的运行轨迹。
这一步，是对是错，唯有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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