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舍安顿下来后，我让贝锦仪带着弟子们好生休息，自己则带着郭玉在武当派允许宾客活动的范围内随意走走。
一来是让郭玉熟悉环境，二来也是想看看能否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武当山景色清幽，建筑古朴大气，与峨眉的秀美截然不同。郭玉睁着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行至一处较为僻静的竹林小径时，前方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我听力敏锐，立刻捕捉到了是两个声音，一男一女，男的语气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女的则声音温婉，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
“……是你……真的是你……我听出了你的声音，是那日伤我之人。”男的声音带着痛楚和质问。
“三哥……我……”女的声音哽咽，似乎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心中一动，立刻拉着郭玉隐入一旁的竹林阴影中，示意她噤声。郭玉乖巧地捂住嘴巴，大眼睛眨了眨，也学着我的样子凝神细听。
透过竹叶缝隙，我看到小径上站着两人。
只见一人负手而立，身姿挺拔，面色却带着沉郁，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前方站立的一名女子。
他正是武当三侠俞岱岩，当年虽遭暗算，但幸得及时救治，并未伤及根本，如今行动如常，只是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对被暗算之事的介怀。
那女子一身淡紫衣裙，即便在夜色中也难掩其秀丽绝伦的容貌，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忧色与历经风霜的憔悴。不是与张翠山一同失踪十年、近日方才归来的殷素素又是谁？
“三哥，对不起，我……”殷素素朱唇轻启，声音带着颤抖，想要解释什么，可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力的道歉，未能说出口。
她清楚地知道，当年自己为了夺取屠龙刀，用那歹毒的“须蚊针”暗算俞岱岩，虽是事出有因，但终究是错了。
俞岱岩沉默了片刻，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五弟……他可知晓此事？”他问的是自己的五弟张翠山。
殷素素猛地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哀求：“五哥他不知道！三哥，我知道，当年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你要怎么责罚我都可以，我绝无怨言！可是……能不能求你，不要告诉五哥这件事……我，我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恳求。
俞岱岩看着眼前这个昔日灵动狡黠、如今却为情所困、惶恐不安的女子，又想到她与五弟这些年在海外孤岛相依为命，还育有孩儿，再思及自己当年虽中了暗算，但终究只是虚惊一场，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心中那点怨气便也消散了大半。他长长地吁了口气，那口气中包含了释然与一丝怜悯。
“哎……罢了，罢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所幸我也并未受到太大损伤。”俞岱岩的声音缓和了许多，“说起来，当年也多亏了峨眉派的纪掌门仗义出手，护我回山，又拆穿歹人奸计，方能化险为夷。看在她的情面上，此事就此揭过吧。”他将对我的感激作为了彻底放下此事的一个缘由。
殷素素闻言，如蒙大赦，泪水瞬间涌出，她哽咽道：“多谢三哥宽宏！我……我定会当面去向纪掌门叩谢大恩！”
“你走吧。”俞岱岩挥了挥手，语气已然平和，“这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往后……和五弟好好过日子吧。”
殷素素深深看了俞岱岩一眼，含泪行礼，这才脚步踉跄地转身离去，紫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月色中。
我隐匿在暗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宿主，看来蝴蝶的翅膀还是煽动了呢！】系统的声音带着感慨，【原着里俞岱岩瘫痪在床，与殷素素仇深似海。现在因为他没受到实质性重伤，这份恩怨才能如此轻易化解。】
【嗯。】我心中应道，【能化解一段恩怨，总是好的。这至少避免了他们武当内部因此事再生波澜。】
我的目光依旧凝重，投向殷素素离去的方向，【只是……真正的考验，明天才刚开始。俞岱岩这里过了关，但少林、昆仑那些门派，可不会因为俞岱岩无恙就放过逼问谢逊下落的机会。】
我知道，即便武当内部这一关过了，殷素素曾经的过错，以及他们夫妇知晓谢逊下落这一点，依旧会成为明日寿宴上，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发难的借口。
山风微凉，我悄然转身，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明日，注定不会平静。
就在我沉思之时，突然感觉衣袖被人拉动。是郭玉。
“怎么啦，玉儿？”我放缓了语气，轻声问道。
郭玉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还望着殷素素消失的方向，小脸上满是好奇与惊叹，压低声音说道：“掌门师姐，刚才那个穿紫衣服的、好漂亮的女子，就是张五侠的夫人，殷素素吗？她长得真好看啊！”
我微微点头：“嗯，是她。”
得到确认，郭玉的好奇心更盛了，她拽着我的衣袖，问题像连珠炮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掌门师姐，你说她真的知道屠龙刀的下落吗？就是那个‘武林至尊，宝刀屠龙’的屠龙刀？那个传说是不是真的呀？‘得屠龙刀者得天下’，一把刀真的能有那么神奇，可以让人得到天下吗？”
看着她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我无奈地笑了笑，牵起她的手，一边往客舍方向走，一边耐心地低声解释道：
“玉儿，江湖传言，多有夸大。屠龙刀确实是一柄罕见的神兵利器，锋利无匹，但说到底，它也只是一件兵器而已。”
“至于‘得屠龙刀者得天下’……”我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告诫，“这更像是一句蛊惑人心的口号。天下，岂是一把刀就能决定的？元廷暴政，百姓困苦，想要天下安定，需要的是民心所向，是励精图治，是千千万万人的努力，而不是依靠一件死物。”
“那……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拼命想要抢它呢？”郭玉歪着头，还是有些不解。
“因为人心不足，因为贪念和野心。”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许多人被这虚名所惑，以为得到了屠龙刀，就能拥有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却看不到这背后隐藏的血雨腥风和杀身之祸。你看这殷素素一家，正是因为与屠龙刀牵扯上关系，如今才陷入这般困境，明日寿宴，恐怕难以善了。”
郭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所以，屠龙刀其实是个麻烦，对不对，掌门师姐？”
“可以这么说。”我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对于我们习武之人而言，自身的修为才是根本。外物虽可借助，却不可依赖，更不可因此迷失本心。记住了吗？”
“嗯！玉儿记住了！”郭玉用力地点点头，随即又有些担忧地问，“那……掌门师姐，明天他们会欺负殷阿姨吗？我们能帮帮她吗？”
我看着郭玉纯真而善良的眼神，心中微暖。这孩子，天赋异禀，心地也如此纯善。
“明天的事，到时候再看情况。玉儿，你要记住，江湖事纷繁复杂，很多时候并非简单的对错。我们峨眉派行事，但求问心无愧，既要秉持正义，也要权衡利弊。这些，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
说话间，我们已经回到了客舍。我将郭玉安顿好，看着她睡下，这才轻轻掩上门。
站在廊下，望着武当山清冷的月色，我心中暗忖：连郭玉这般年纪的孩子都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明日那场寿宴，只怕不能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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