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召见的告诫言犹在耳,“专心军事”的紧箍咒牢牢套在头上,让他在这座陪都的权力场中动弹不得。每日里,不是参加那些充斥着空话套话、毫无实质内容的军事联席会议,就是被安排去训练团讲授那些脱离实战、刻板僵化的战术课程,或是周旋于各种虚与委蛇的应酬场合。他像一头被拔去利爪、困在华丽笼中的猛虎,空有满腔热血和搏击长空之志,却被这无形的枷锁困在原地,虚耗光阴。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对北方、对部队、对那片战火纷飞的土地的渴望,如同野草般在楚云飞心中疯狂滋长,日益炽烈,几乎要破胸而出。
这种渴望,在夜深人静时最为强烈。他常常独自站在住所的窗前,推开一丝缝隙,任凭冰冷的雨丝飘入,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重重雨幕和千山万水,投向了遥远的北方。他仿佛能听到风陵渡黄河水的咆哮,能闻到晋西北黄土高原上特有的、混合着硝烟和泥土的气息,能看到战士们那一张张被风霜和战火雕刻的、质朴而坚毅的面孔。
他思念他的部队,358团。 那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队伍,是他在这个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他想念一营长孙大勇的勇猛耿直,想念方立功的沉稳干练,想念每一个他能叫出名字的士兵。他想知道,部队的冬装是否备齐?弹药补充是否到位?鬼子最近有没有搞什么新花样的扫荡?根据地春耕进行得怎么样?乡亲们能不能吃上饱饭?方立功最近的电报总是语焉不详,报喜不报忧,这更让他心焦。他渴望回到他们中间,和他们一起蹲在战壕里啃窝头,一起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哪怕马革裹尸,也比在这温柔富贵乡里勾心斗角、无所事事要痛快千百倍!
他思念那片纵横驰骋的战场。 那里虽然艰苦,虽然危险,但敌我分明,目标纯粹。胜利了,可以开怀畅饮,告慰英灵;失利了,也能总结经验,重整旗鼓。那里有李云龙那样可敬又可气的对手兼战友,可以真刀真枪地较量,也可以默契配合地打鬼子。那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生活,才是他楚云飞该过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天琢磨着如何应对上司的猜忌、同僚的倾轧、特务的监视,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身不由己的事。这里的空气,充满了阴谋和算计,让他感到窒息。
他甚至有些病态地思念着战场的残酷。 思念子弹呼啸而过的尖啸,思念炮弹落地时的震耳欲聋,思念刺刀见红时的血腥搏杀。那种在生死边缘游走的感觉,能让他忘记一切烦恼,全身心地投入,感受到生命最原始的燃烧和力量。相比之下,重庆这座看似安全的后方,更像一个巨大的、精致的牢笼,消磨人的意志,腐蚀人的灵魂。
一日,他受邀参观某兵工厂的新式步枪试射。听着熟悉的枪声,闻着那熟悉的硝烟味,楚云飞竟有一种久违的激动,手指下意识地模拟着扣动扳机的动作。陪同的兵工署官员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步枪的性能参数如何接近德制标准,楚云飞却已神游天外,仿佛看到了战士们手持这新枪,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场景。那一刻,他恨不得立刻拿起一杆枪,冲回北方的战场上去。
还有一次,他与美军顾问汤姆逊上尉讨论步炮协同战术,谈到兴奋处,他随手拿起桌上的铅笔和尺子,在地图上勾勒出一次经典的迂回穿插战术。汤姆逊对他的战术素养赞叹不已,而楚云飞的心中却涌起一阵酸楚。这些精妙的战术,只能在沙盘和地图上推演,何时才能应用于真正的战场?
这种日益强烈的“北方的渴望”,并非简单的思乡之情,而是一种对自身价值的追寻,对真正战场的回归渴望,是对当前这种无力、憋屈状态的本能反抗。他感觉自己就像离了水的鱼,搁浅的船,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
夜深人静时,他常会拿出那本边角已磨损的、标注着晋西北详细地形和敌我态势的旧地图,用手指一遍遍抚摸着上面的山川河流、村庄据点,口中无声地念着那些熟悉的地名:风陵渡、小王庄、黑云寨、苍云岭……每一个地名背后,都有一段血与火的记忆。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紧锁的眉头才会稍稍舒展,眼中才会重新闪烁起锐利的光芒。
“必须回去……一定要回去……” 只有回到北方,回到他的部队,回到枪林弹雨的战场,他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才能实现一个军人的价值。
但是蒋介石的“告诫”如同一道冰冷的铁闸,拦住了他的归路。没有上峰的命令,他根本无法离开重庆。这种渴望与现实的巨大反差,像一把钝刀子,日夜切割着他的心。
他只能等待,在焦虑和渴望中煎熬地等待。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合理、合法地挣脱这金色牢笼,重返北方广阔天地的契机。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契机,或许不会太远了。战局的演变,往往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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