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雅间里，茶香袅袅，气氛却有点像是高手过招前的凝滞。陈默看着照片上那几件邪乎的物件，心里警铃响得跟过年放鞭炮似的。许四海则依旧保持着那副儒雅的微笑，仿佛刚才拿出的不是几件看着就让人做噩梦的古董，而是几张家常旅游风景照。
“怎么样，陈小友？对这几件小玩意儿，可有什么看法？”许四海抿了口茶，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这茶味道如何”。
陈默心里吐槽：小玩意儿？您管这叫小玩意儿？这玩意儿摆家里，镇不镇宅不知道，吓死几个胆小的肯定没问题。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放下照片，语气平淡：“徐先生，仅凭照片，很难下定论。尤其是这类涉及古代信仰和异域文化的器物，更需要看到实物，感受其气韵，甚至……需要一些特殊的方法来辨别。”
他这话说得含糊，既点出了东西不寻常，又留有余地，顺便小小地试探了一下对方。
许四海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仿佛很欣赏陈默的谨慎（或者说滑头）。“小友果然谨慎。实物嘛，自然是有的。”他对着那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年轻人会意，起身走到雅间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黑色密码箱。他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地捧了过来，放在桌子中央。
解开软布，露出里面的东西——一尊大约三十公分高、绿锈斑驳、造型古朴的青铜鼎。鼎身遍布饕餮纹，但纹路之间，还夹杂着一些类似云雷的奇异符号，三只鼎足粗壮有力，透着一股厚重的历史感。
“这尊鼎，据家谱记载，是先祖当年随军征伐西南某地时所得，一直传承至今。只是这鼎上的纹饰，与常见的中原青铜器略有不同，年代也有些模糊，故而想请小友解惑。”许四海介绍道，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扰”。
大金牙在一旁伸着脖子看，眼睛又开始放光，小声对陈默嘀咕：“默子，这鼎……看着挺老啊！要是真的，那可值老鼻子钱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钞票在向他招手，暂时忘记了之前的惊吓。
陈默没理他，目光专注地落在青铜鼎上。他没有立刻上手，而是先围着桌子慢慢走了一圈，从不同角度观察鼎的形制、锈色和包浆。
胡八一也凝神看着，他虽不专精鉴定，但军人的直觉和对危险的感知让他觉得这鼎有点不对劲，那锈色绿得有些……过于鲜艳了？而且鼎身似乎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的、类似檀香又带着点腥气的味道。
陈默观察了片刻，心中已有几分猜测。他伸出手指，轻轻在鼎腹一处锈色较厚的地方刮了一下，指尖沾上一点绿色的锈粉，凑到鼻尖闻了闻。
许四海和他的秘书都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陈默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他放下手，看向许四海，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徐先生，您这尊‘家传’青铜鼎……”他故意顿了顿，看着许四海眼中那丝隐藏的期待，缓缓说道，“故事讲得不错。”
“哦？”许四海笑容不变，“小友何出此言？”
陈默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指，慢悠悠地说：“这鼎，看形制，是仿西周早期的兽面纹鼎，做得……嗯，还算用心，皮壳（锈色和包浆）也下了点功夫，用的是酸咬加土埋的老法子，看起来是有几分老气。”
大金牙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垮了下来：“假的？！”
许四海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但依旧镇定：“小友此言，可有依据？”
“依据嘛，有几个。”陈默伸出食指，“第一，味道不对。真正的千年青铜锈，闻起来是纯粹的土腥气和金属氧化后的味道。您这鼎，我刚才刮了点锈粉闻了闻，有股子淡淡的……化学药水味儿，虽然很淡，但瞒不过行家鼻子。这应该是做旧时酸液没处理干净。”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重量有点飘。西周青铜器，铜锡铅比例和现代仿品不同，手感沉实压手。您这鼎，看着个头不小，但我刚才观察您秘书搬动的时候，感觉他发力有点……过于轻松了。我猜，里面是不是掺了别的料？或者……干脆就是空心的？”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那秘书一眼，秘书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第三，”陈默伸出第三根手指，指向鼎足与鼎身连接处，“这里，做旧做得太‘均匀’了。真品历经数千年，各部分受侵蚀程度不同，锈色层次分明，甚至有‘枣皮红’、‘孔雀蓝’等过渡色。您这鼎，通体绿锈，跟刷了绿漆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它‘老’，反而露了马脚。”
他最后总结道：“综合来看，这鼎，顶多是清末民初的仿古工艺品，而且仿得不算太高明。放在家里当个摆设还行，要说家传西周宝鼎……徐先生，您家这位随军征伐的祖先，怕不是被人给忽悠了？” 他说完，还无辜地眨了眨眼。
大金牙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心里对陈默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为到手的鸭子又飞了而肉疼不已。
许四海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他盯着陈默，眼神阴鸷，半晌没有说话。雅间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那个墨镜保镖的手，似乎无声地往腰间挪了挪。
胡八一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半步，将陈默半挡在身后，目光平静地与许四海对视，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许四海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容，带着几分冷意和……一丝更加浓厚的兴趣。
“哈哈哈……好！好眼力！陈小友果然名不虚传！”许四海拍了两下手，“看来，用这些寻常玩意儿是考不住小友了。”
他挥了挥手，让秘书把那个假鼎收起来，目光重新落在陈默身上，像是毒蛇盯上了猎物：
“那么，我们或许可以谈谈……真正有意思的东西了。”
陈默心里一沉。他就知道，这老狐狸，绝不会只是为了鉴定一个假鼎而来。真正的戏肉，恐怕现在才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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