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右路军如今因岳托之死暂时混乱,但一旦被逼到绝境,或内部协调完毕,其爆发出的战斗力,绝非区区两镇万余边军能够抵挡。
“孙大人已尽力而为。”杨凡缓缓道,“宁津能否守住,已非我等所能左右掌控。我军眼下要务,便是如何牵制住这路清军!当不断对济南之敌施压,迫使其无法从容北顾!只要我军在此多牵制一日,便能为孙督师在德州整顿防务,乃至为其他可能到来的勤王援军,多争取一分时间!”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众将:“传令各营,今夜加倍警戒,防止建奴狗急跳墙夜间劫营!明日,继续稳扎营盘,伺机而动!”
“是!”众将肃然领命。
随后杨凡又将孙传庭的书信放下,随后从案几上拿起另外两封,目光先落在其中一封上,语气稍缓:“山西总兵杨国柱亦有回信。他于巨鹿溃围后元气大伤,仍在宣大等地收拢溃散兵卒,称短时内恐难再成建制出战,还需时日才能恢复元气。”
众人闻言,虽觉遗憾但也理解。巨鹿一战,杨国柱本人受伤,家丁也逃出不多,的确是伤到了根骨。
杨凡随即拿起另一封,声音提高了几分:“然,山西总兵虎大人回信颇为积极,他称已收拢大部分家丁旧部,并于地方募集并收拢溃兵,已复兵员三千,称尚可一战,信中言明,他将即刻率部东进,向德州方向靠拢,竭力配合孙督师之战略部署!”
“好!”
“虎总兵仗义!”
帐内群将,尤其是秦起明、石望等都曾在康宁坪与虎大威并肩血战过的将领,闻言都松了口气。
而许平、刘国能,则是当年是与虎大威交过手的“流寇”,此刻同为明军袍泽,闻听有可靠友军来援,心下也是一宽。
说完这个,杨凡脸上这点缓和之色再次迅速敛去转而被一层寒霜覆盖。他拿起最后那封却并没有立刻念出,而是先递给了身旁负责战略的赞画周博文。
周博文看过两遍才递给了盖世才,盖世才接过,迅速扫过一眼,脸色顿时也难看起来。
信件在几位核心将领手中传阅,每人看过,脸上都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怒意。就连素来沉稳和善的秦起明,眉头也拧成了疙瘩。
信最后传到了监军太监李凤翔手中。
李凤翔低头细看,信中总督辽镇军马、总监高起潜非但毫无出兵相助之意,反而语带讥讽,嘲笑杨凡“浪战口气”,以区区万余兵力就敢妄言拖住数万建奴主力。
又暗示清军骑兵机动迅速,杨凡根本不可能达成战略目标,而临清也是运河重镇,他与辽镇守着临清便是最好,最后还以“纸上谈兵,仍是张皇”八字评价杨凡。这已不是简单的推诿,而是赤裸裸的羞辱与轻蔑。
李凤翔放下信纸,胸口也是不爽,他虽是内臣,与高起潜算得上是老相识,但如今监军凯旋军近两载,亲眼目睹这支军队扩军、剿灭威逼流寇,现在又到了山东与数倍清军对峙。
内心早已不自觉地将自己视为其中一员,也自然是利益共同体,荣辱与共。
此刻见高起潜如此不顾大局,首鼠两端,只知拥兵自保,坐视友军苦战、期盼虏骑自退,他亦是愤懑难平。
帐内一片压抑的沉默,怒火中烧。
杨凡目光转向李凤翔,声音平静,却带着冷色:“李监军,高起潜乃内臣,与你亦有故旧。本官在此先行告知,今夜我便要拟写密奏,直呈御前,弹劾高起潜畏敌如虎、拥兵不救、贻误战机!还望李监军……莫要阻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凤翔身上。
李凤翔脸上肌肉抽动,内心经历着激烈的挣扎,弹劾高起潜,等于彻底得罪这位在内廷和辽镇都颇有势力之人,风险极大。
但他看着帐中一众愤慨的将领,看着杨凡的眼神,想到卢象升的惨死。
最终还是一咬牙,迎着杨凡的目光,斩钉截铁地道:“杨大人何出此言!高起潜此举,非但愧对皇爷信任,更是陷朝廷于危难!咱家虽不才,亦知忠义二字,今夜,咱家便与总兵联名上奏,定要参他一本!”
“好!”杨凡重重一拍案几,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有李凤翔这位监军太监联名最好!
他随即霍然起身,挺拔的身形在灯火映照下如同出鞘的利剑,目光锐利地扫过帐中每一位将领:“高起潜指望不上,我等便靠自己!虎大威山西兵正在赶来,孙督师已在宁津布子!”
杨凡来到悬挂的巨幅舆图前,手指沉稳地点在代表济南清军大营的区域:“诸位,今日一战虽规模不大,却已窥得建奴虚实。其军心不稳,号令不一,确系岳托暴毙之后遗症无疑,此乃天赐良机。”
“然,我军亦不可操之过急。”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继续分析道:“据军情司多方查探,建奴右路军,尤其是两红旗与两蓝旗,自攻破济南后,所获极丰,掳掠人口多达二十余万,金银粮秣、各类辎重更是不计其数!”
他语气停顿后带着一丝冷峻:“如此庞大的俘虏和物资,便是他们现在最大的包袱,要押送、要看管、要分配,每日消耗粮草无数,必然导致其兵力分散,后勤压力巨大,犹如巨蟒吞象,难以灵活转身。
这也是为何今日不愿与我军大战的原因之一,此刻他们看似兵力雄厚,实则处处受制,分身乏术!远不如我军灵活。”
“因此……”杨凡开始定接下来的战略基调,“本官决定,我军暂不寻求与敌主力进行决战!”
他走回案前,双手按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我军便在此地缠住建奴!依托坚固营垒,深沟拒。他们要北归,我们便袭扰其侧翼,截断其粮道、让骑兵司、夜不收不断施加压力,让其不得安宁!”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此地,一点一点地消耗,将其彻底拖入泥潭,让他们进退维谷、首尾难顾!时间拖得越久,对其越是不利!待其师老兵疲,内部矛盾激化,或待我各路援军布置妥当,形成真合围之势,方是我军雷霆一击,尽歼顽敌之时!”
他看向众将,语气不容置疑:“传令各营,自明日起,严格执行此策。固守营盘,小股部队可轮番出击,以火铳、弓弩远距离袭扰,疲惫敌军。但无本官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大规模出击,违令者,军法从事!”
“遵命!”帐内诸将齐声应诺。
虽然不能痛快厮杀清军,导致一些悍将觉得有些不过瘾,但所有人都清楚,这是当前最为稳妥的策略。
利用清军的“消化不良”和内部混乱,以静制动,将其牢牢钉死在济南城下,无疑是代价最小、胜算最高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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