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之后,顾衍不再像之前那样,将自己沉浸在悲伤和自责的囚笼里,无法自拔。
他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仿佛淬炼过的黑曜石,蕴含着无坚不摧的力量。
他似乎变回了那个杀伐果决、无所不能的顾三爷。
那份凌厉在触及林溪和女儿们时,会化成一片柔软的纯水。
他开始和林溪一起,为淼淼的病四处奔走。
苏明远动用了所有的人脉,为他们联系了全世界最顶尖的脑科与神经科专家。
一封封附带着淼淼完整病例的邮件,如同一只只承载着渺茫希望的漂流瓶,被投向了浩瀚的医学海洋。
然后,就是最折磨人的等待。
每一天,林溪都会在工作间隙,无数次地刷新邮箱。每一次看到空空如也的收件箱,心底燃起的那点微光,便会黯淡一分。
顾衍看出了她的焦虑,他会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带她去听音乐会,去看画展,或者寻遍京市的街巷,只为找到一家她喜欢的甜品店。
他用他独有的、沉默而强大的方式,安抚着她那日渐焦躁不安的心。
这天,他们刚从一家新开的私房菜馆出来,林溪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是陌生的、来自国外的号码。
林溪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白。顾衍沉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示意她:接吧。
她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儒雅,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男人声音:“请问,是林溪女士吗?”
“我是。”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您好,我是德国海德堡大学附属医院的克劳斯·施耐德医生。我收到了您发来的,关于您女儿的病例。”
林溪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克劳斯·施耐德,神经再生领域的绝对权威,是她发出的所有邮件里,最期盼、也最不敢期盼能得到回复的一位。
“施耐德医生!”她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语无伦次地问,“您……您的意思是,您有办法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那短暂的安静让林溪的心又悬了起来。
“林女士,您女儿的情况非常复杂。”施耐德医生的声音严谨冷静,“那种神经抑制剂,我们从未接触过,它对胎儿神经系统的损伤,是毁灭性的。”
刚刚升起的希望,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林溪感觉浑身上下的温度都在流失。“所以……您的意思是,也没有办法,是吗?”她的声音里,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哭腔。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施耐德医生立刻说道,“理论上,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但我们实验室最近正在进行一项全新的临床试验,关于利用干细胞移植,来尝试修复受损的神经元。”
林溪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项技术还非常不成熟,充满了未知的风险,根据我们目前仅有的几例数据,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医生补充道,“而且,就算手术成功,后期也需要漫长而痛苦的康复治疗。所以,我需要跟您和您的先生当面详谈,确保你们清楚了解所有的风险,并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面对任何可能发生的结果。”
不到百分之十……未知的风险……
作为心理医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知情同意”的重量,每一行字都代表着一种无法承受的可能。但作为母亲,她听到了“临床试验”四个字,那是穿透绝望迷雾的唯一光亮!
“我们去!”林溪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施耐德医生,我们马上去德国找您!”
“好,我等你们。”
挂了电话,林溪再也支撑不住,激动地扑进顾衍的怀里,泪水奔涌而出。“顾衍!你听到了吗?有希望了!淼淼有希望了!”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医生的话,仿佛要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他。
顾衍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因为激动而不住颤抖的身体,眼眶通红。“我听到了。”他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安抚,“我听到了,溪溪。”
不到百分之十的成功率,对任何人而言,都近乎于宣判。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却是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们就绝不会放弃。
顾衍的行动力一向惊人。
第二天,飞往德国的私人飞机便已准备就绪。顾氏集团的工作暂时交由他最信任的副总,家里的事则托付给了顾老爷子和张妈。
机场告别时,爱溪抱着林溪的脖子,哭得稀里哗啦。“妈妈,你和爸爸,还有姐姐,要早点回来。爱溪会想你们的。”
“乖。”林溪亲了亲她的小脸,心疼得无以复加,“妈妈答应你,很快就回来。”
淼淼大概是第一次经历这么久的旅程,有些不适应,一直安静地窝在林溪怀里,小脸没什么血色。林溪心疼地抱着她,给她讲故事,哼着她最喜欢的摇篮曲。小姑娘似乎感受到母亲的安抚,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慢慢闭上了眼睛。
顾衍坐在旁边,伸出长臂,将她们母女俩一起揽入怀中。“睡一会儿吧,”他对林溪说,“到了我叫你。”
“嗯。”林溪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感受着安全感,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云海,在心里默默祈祷。
希望这次德国之行,能为她的女儿迎来新生。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在海德堡机场降落。
医院坐落在葱郁的半山腰上,空气里弥漫着松木的清香和消毒水混杂的、特有的凛冽气息,与其说像医院,不如说更像一座隔绝尘嚣的疗养院。
施耐德医生亲自为淼淼做了一系列详细的检查,随后将顾衍和林溪请进了他的办公室。
“顾先生,顾太太。”他将一沓厚厚的检查报告放在桌上,神情严肃,“淼淼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林溪的心又被揪紧了。“那……那手术,还能做吗?”她紧张地问,声音发颤。
“可以。”施耐德医生点了点头,“但是,我必须再跟你们强调一遍风险。首先,手术本身风险极高,淼淼年纪太小,身体可能承受不住。其次,就算手术成功,也可能出现各种并发症,比如排异反应、感染,甚至诱发其他疾病。最坏的结果是……手术失败,淼淼她,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她的手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握成了拳,指甲深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那……成功率呢?”顾衍看着他,冷静地问。
施耐德医生沉默了片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艰难地开口:“不到百分之五。”
这个数字,比电话里说的要低了一半。
林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就在她快要被绝望吞噬时,一只温暖的大手在桌下覆上了她冰冷而颤抖的手。
顾衍握住了她,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仿佛在用这种方式,为她注入力量。
他看向施耐德医生,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决断力:“我们做。”
施耐德医生一怔。
“不管有多大的风险,我们都做。”顾衍的目光沉静,却蕴藏着力量,“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绝不放弃。”
施耐德医生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泪流满面、却因为丈夫的话而重新挺直脊梁的女人。
他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叫做父爱与母爱的、可以对抗一切的强大力量。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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