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南海,烈日将万顷碧波灼烤得蒸汽氤氲。由录事参军赵允率领的三艘寻种海舶,已在这片浩瀚无垠的蓝色疆域上航行了数十个昼夜。船首劈开白浪,坚定不移地向东南方向驶去,他们的目标,是那片被称为“吕宋”的群岛——据往来海商传言,那里有一种埋于地下的“甘甜块根”,极耐贫瘠,产量惊人。
离开广州的繁华,航程便是与未知的搏斗。他们先是遭遇了夏季常见的飓风,桅杆在风暴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船舱进水,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死死抓住身边一切固定的物体,在与风浪的角力中耗尽了力气。风暴过后,原本满载淡水的木桶碎裂了近半,迫使赵允下令严格限水,干渴与疲惫折磨着每一个人。
紧接着,航线的偏离让他们在茫茫大海上多漂泊了十余日。烈日、缺水、以及开始变质的食物,导致坏血病的征兆开始在一些水手身上出现,牙龈出血,身体虚弱。绝望的情绪如同海上的阴云,悄然弥漫。
“参军,前方有山影!是吕宋大岛!”了望手嘶哑却充满希望的声音,如同天籁,瞬间点燃了全船的生机。
依靠着海商提供的简陋海图和经验丰富的领航员,船队小心翼翼地避开暗礁,终于在一处有河流注入的天然港湾下碇。眼前是郁郁葱葱、完全陌生的热带海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着植物腐烂与海水腥咸的奇异气息。
登陆并非易事。茂密的热带雨林仿佛一道绿色城墙,蚊蚋成群,毒虫隐现。皮肤黝黑、纹身着彩、手持竹矛与弓箭的土着居民,在丛林边缘警惕地注视着这些不速之客。他们语言不通,眼神中充满了原始的戒备与好奇。
赵允严令部下不得携带兵器上岸,所有军士皆作寻常水手打扮。他让通译,一位常往来吕宋与闽粤的老海商,高举着代表和平与交易的丝绸布匹和闪闪发光的铜镜,缓慢向前,口中反复呼喊着海商所教的、表示友好的当地土语词汇。
最初的接触充满试探。土着们对精美的丝绸和能照出人影的铜镜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但对他们寻找“埋在地下的甘甜食物”的请求,则显得困惑而犹豫。经过数日耐心的、连比划带猜的交流,并付出了不少食盐和彩色珠串作为礼物后,他们才被允许跟随几名土着,深入内陆的一个较大村落。
村落建在河流旁的高地上,以竹木为材,覆以棕榈叶。在这里,赵允终于见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景象——村落的周边,甚至在一些看似贫瘠的坡地上,都生长着一种旺盛的、匍匐于地的绿色藤蔓。一位年长的土着酋长,在收到了赵允敬献的、一匹极为珍贵的蜀锦后,亲自用木耜挖开泥土。
当那纺锤形、紫红色外皮的块根带着泥土的气息呈现在眼前时,赵允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就是它!与陛下描述、画师绘制的“甘薯”特征完全吻合!
“此物,何名?如何种植?”赵允强压激动,通过通译急切地询问。
酋长咕哝了几个音节,然后示意族人演示。他们剪下一段段健壮的藤蔓,直接插入松软的土中,浇水即可。又指着那些块根,做出咀嚼和烘烤的动作,表示可以生食,更可熟食,味道甘甜。
赵允仔细观察,发现这种作物对土地要求极低,房前屋后、坡地丘陵皆可生长,且从插下藤蔓到收获,周期似乎远比粟麦要短。他心中狂喜,这完全符合陛下所说的“救荒神器”的特征!
他立刻下令,用船上带来的大量铁器、陶器、丝绸和剩余的食盐,向酋长换取大量的健康藤蔓作为种苗,并恳请允许随行的书吏和几位聪慧的士卒,留在村中数日,详细学习观察种植、护理、收获和储藏的全过程。他们学着土着的样子,将换来的藤蔓仔细地用湿润的海藻、苔藓包裹,放入特制的、通风的竹篓中,以保持其生命力。
获取种苗的过程相对顺利,但归途却再起波澜。就在他们满载着数百筐珍贵薯藤,即将扬帆北归之际,一场毫无征兆的热带瘟疫在船队中爆发。高热、呕吐、出血……病魔迅速击倒了许多本就因长途航行而体质下降的船员。药物匮乏,随船医官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熟悉的面孔在痛苦中逝去,被裹上白布,沉入异域的深海。
赵允自己也数次徘徊在病倒的边缘,但他靠着顽强的意志和对使命的执着,硬是挺了过来。他拖着病体,指挥幸存的水手清理船只,加固装载种苗的竹篓,确保这些绿色的希望不会在返航的颠簸中受损。
“开船!回家!”当最后一位病逝者的遗体处理完毕,赵允站在船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海湾回荡,带着悲壮与决绝。
三艘伤痕累累的海船,载着幸存者,更载着那维系着帝国未来粮食希望的薯藤,缓缓驶离吕宋海岸。来时满怀期望,归时却带着牺牲的沉重。船队劈开南海的波涛,向着西北方向,向着那片叫做“家”的土地,开始了另一段充满未知与风险的航程。海天茫茫,希望与悲伤,如同船首两侧的浪花,交织翻涌,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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