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把手机放回口袋,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楼道里的声控灯偶尔闪一下。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夹,封面上写着“无罪证明·核心证据卷一”。手指在边缘划过,纸张很新,棱角分明。
他起身去关窗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吹动了桌角的一张纸。刚弯腰捡起,门缝底下又滑进一个信封。他蹲下身,把信抽出来。信封是纯白色的,没有字迹,也没有邮戳。
打开后,里面只有一张对折的纸。展开来,是一行打印的宋体字:“有些真相,不该被挖出来。停下,对你我都好。”
背面什么都没写。他把信翻过来闻了一下,纸上有股淡淡的气味,像是药水混着木香。这种味道他记得,在一次调解会后,郑世坤递给他一杯茶的地方用的就是这类信纸。
他没说话,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透明证物袋,把信和信封一起装进去,在标签上写下时间、地点和“来源不明”。然后拿出手机,对着信拍了三张照片,正面、背面、整体。存进加密相册后,他拨通助理的电话。
“明天开庭材料备份三份。”他说,“一份交公证处,一份寄给检察院监督科备案,另一份我随身带。”
电话那头停了几秒。“他们今天又打电话来,说门禁记录可能有问题。”
“我知道。”林远说,“现在开始,所有文件都不再依赖单一证据源。录音、日志、影像、口供,每一条都要有独立支撑。”
他顿了顿,“告诉团队所有人,我们不会退。”
挂了电话,他在笔记本上敲下几行字。不是案件分析,也不是策略安排,而是一段准备发在律所内部平台的声明草稿:
“律师的工作不是选择安全,而是面对真实。只要还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就必须把已知的事实带到法庭。无论背后是谁,都不能成为掩盖真相的理由。”
打完最后一个句号,他往后靠了靠椅子。墙上贴着的时间线图谱从年初一直延伸到今天。红线连着每一个节点,像一张网。最中间的位置标着“权限篡改启动时刻”,旁边是四个证据分支。
他知道对方已经看到了这张网。
半小时前交通中心突然否认门禁记录的真实性,说明他们意识到原始数据无法再被操控。现在送来的这封信,不再是试探,而是正式警告。不再是阻止调查,是要他主动放弃。
但他清楚,一旦退一步,这些证据就会被重新定义成“非法获取”“来源可疑”。王某的录音会被说成伪造,老李的陈述会被当作臆测。所有努力都会变成违规操作的把柄。
他站起身,把证物袋锁进保险柜。转身时看了眼墙上的钟,七点二十三分。整层楼只剩下他这一间办公室亮着灯。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回的消息:“三份材料都已交接完毕,公证处签收了,检察院也确认收到监督函。”
他回复:“收到。”
正要关电脑,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那边没人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过了五六秒,电话被挂断。
林远把手机放在桌上,没有回拨。他重新打开离线电脑,调出张某案的所有电子档案。每一项证据都加了水印和时间戳,副本存在三个不同地点。公证处的回执单就夹在文件夹里。
他翻到最后一栏,是那份《综合说明》的终稿。里面清楚写着:
“四月一号23:47审计报告生成;
次日凌晨1:10临时卡刷入门禁;
1:12设备发起越权请求;
审批人显示为郑世坤;
操作路径经技术员王某证实系外部远程接入;
日志删除行为发生在系统自动备份前两分钟。”
结论部分他一字未改:“本案不存在事后补救情形,张某身份被盗用系预谋行为,目的为掩盖恒正所相关人员对权限系统的滥用事实。”
他合上电脑,站起身准备离开。手搭上门把时,又回头看了眼白板。上面的名字被圈了起来——郑世坤。下面连着三条线:审批记录、设备登录、门禁进出。
他知道明天还会接到更多电话。也许会有新的“技术误差”,也许会有上级部门的“协调建议”。甚至可能有人直接找上门来说“为大局着想”。
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他拧开门把手,走出去,顺手关了灯。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牌发出微弱的绿光。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响起,一层一层往下。
走到一楼大厅时,保安正准备关门。看见是他,点了点头。
“林律师这么晚才走?”
“嗯。”他说,“还有点事没做完。”
走出大楼,夜风吹在脸上。街对面的便利店亮着灯,几个外卖员坐在门口抽烟。他穿过马路,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打印店。
“帮我印一份文件。”他把U盘递给柜台,“双面打印,胶装,封面写‘关于张某案权限篡改事实的综合说明’。”
店员接过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跳出文件名。林远看着那行字,直到打印机开始工作。
第一张纸出来时,他拿起来看了看。墨迹清晰,排版整齐。右下角有他律所的公章电子章,左上角标注了“副本编号003”。
他把这份文件放进公文包,转身走出打印店。
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这次他点了接听,直接开口:“你们怕的不是我查不到真相,是怕有人把真相说出来。”
那边沉默了几秒。
电话挂断前,传来一句话:“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林远握紧手机,抬头看向街道尽头。一辆公交车正缓缓驶来,车灯照亮了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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