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推开律所玻璃门时,前台姑娘正低头整理一叠信件。她抬头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林律师,您回来了?”
桌上摆着七八个未拆的快递信封,还有几束插在玻璃瓶里的花,卡片上写着“致正义的守护者”。墙边的文件架被清空了一层,临时用来堆放媒体采访申请单,红笔勾出的“头条专访”“直播连线”字样密密麻麻。
他没停下,径直走向电梯。公文包沉甸甸地压在左肩,记事本还在内袋里,那页写着“赢了”的纸角微微翘起。
电梯门将关未关之际,周正言从走廊拐角快步走来,手里捏着一张打印纸。“刚接到市场监管局的电话,”他说,声音不高,“他们看了判决书摘要,说要拿这个案子做警示案例。”
林远点了下头,没说话。
“不只是他们。”周正言把纸递过来,“今早三家本地报纸头版登了消息,网上那条法院公告转发量破十万了。有人说你是‘平民律师的光’。”
林远接过纸扫了一眼,放进口袋。电梯停在六楼,门开后他往外走,周正言跟上来:“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但这次不一样。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办公室门打开前,林远才开口:“老陈呢?他有没有来?”
“没见人影。”周正言顿了顿,“但他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谢谢。”
林远脱下外套挂在椅背,走到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亮着,邮件列表里跳出十几条未读提醒,标题全是“合作邀约”“公益代言”“专题报道”。他点开最上面一封,是一家企业法务部门发来的咨询函,附带五位数的日薪报价。
手机震动起来。是老陈的号码。
“我在店门口。”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原来那块招牌早就拆了,但我找人重新做了一份复印件,钉在墙上。”
林远站在窗边,手指搭在窗框边缘。楼下街道车流不息,阳光照在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一道斜光。
“营业执照也贴上了。”老陈继续说,“不是为了开店,就是想让人知道,这儿曾经有个叫‘德海五金’的地方,没欠过一分钱房租。”
电话挂断得很干脆。林远握着手机,许久没动。
周正言坐在会议桌旁翻看一份材料,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林远走回桌前,拉开抽屉,取出那个记事本。他翻开最后一页,看着自己写的那句话——“不是因为谁倒了,是因为有人没倒”。
他撕下这一页,折好放进案卷夹里。
下午三点,律所召集团队开会。几个年轻助理兴奋地讨论着热搜词条和粉丝账号,有人说已经有人联系要做纪录片。林远走进会议室时,话题立刻安静下来。
“外面怎么说,我们都听到了。”他坐下,语气平稳,“但现在我们要决定的是接下来做什么。”
“当然是接更多大案啊!”一个助理脱口而出,“现在名气有了,完全可以谈更好的条件。我们也能搬去市中心新办公楼。”
另一人附和:“而且这种案子利润高,团队扩张也快。”
林远没反驳,而是从包里拿出那份判决书副本,轻轻放在桌上。“八百六十二万赔偿,对老陈来说,补不上五年流离的日子,也换不回他老婆的一句原谅。可他今天做的事,比拿钱更重要。”
他停顿了一下:“我们打赢的不是一个数字,是让一个人能堂堂正正站在自己失去过的地方。”
没人再说话。
“所以我提议,”林远打开笔记本,“从下周开始,在西城区三个社区试点法律咨询服务,免费为居民提供合同审查、劳动纠纷指导和证据保全建议。先从小事做起。”
会议室静了几秒。
“我可以协调资源。”周正言突然开口。他合上手里的文件,目光落在林远身上,“所里账还没算清,不能倒。但有些事,现在不做,以后更难做。”
林远点头。
散会后,其他人陆续离开。林远留在会议室,打开电脑调出一份空白文档。标题他打了四个字:“服务手册”。
他一条条列出常见问题:租房押金怎么留凭证?微信聊天记录如何保存才有效?遇到强行清退该怎么办?
写到第三条时,周正言端着茶杯进来,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你爸当年办的第一个案子,也是帮菜市场摊主争摊位费。”他说,“那时候没人信小律师能成事。”
林远抬眼:“后来呢?”
“后来他赢了。”周正言抿了口茶,“但第二年,那个市场就被划进拆迁范围,所有人还是走了。他跟我说,程序赢了,现实没变。”
“那就再试一次。”林远低头继续敲字,“一次不够,就两次。”
窗外天色渐暗,写字楼灯光次第亮起。林远删掉一句冗长的表述,重新写下:“保留沟通记录,是维权的第一步。”
周正言离开前,站在门口说了最后一句:“账可以算清,人心更要守住。”
林远没抬头,只应了一声。
等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他把写好的部分内容打印出来,铺在会议桌上。用红色便利贴标出需要补充的条款,又在角落画了个简单的流程图。
手机再次响起。是一条短信,来自某个陌生号码:
“我母亲昨天去世前,一直念着十年前那场征地的事。她说,如果还能有人听,就想讲一遍。”
林远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
他拿起笔,在服务手册的末尾添上一行新条目:
“接受历史遗留案件线索登记,每周三下午开放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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