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御庭的身影消失在帐帘后,那道被掀开的缝隙里钻进来的风雪,瞬间让帐内的温度降了几分。狄凛纱立在案前,指尖还停留在那方银纹锦帕留下的微凉痕迹上,眼底的冰棱早已褪去,只剩一片沉沉的思索。
她抬手将锦帕叠好,轻轻放在案角,目光扫过舆图上那道红痕,最终落在“雁门关”三个字上。十年前前首领“卧病”的模样在脑海里闪过,她猛地攥紧了拳,转身抓起挂在帐壁上的狐裘披风,连烛火都没顾上吹,便掀帘踏入了风雪中。
北疆的夜雪越下越急,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连视物都模糊了几分。狄凛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军营西侧走,那里是随军的医帐区,阿依奶奶的帐子就在最里头——那位陪自己长大的老人,不仅医术精湛,更是当年少数几个知晓牵梦引完整药方的人。
“阿依奶奶。”狄凛纱在那顶比寻常军帐更显简陋的毡帐前停下,抬手轻叩帐门,声音被风雪裹着,显得有些飘忽。
帐内很快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接着帐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眼神清亮的脸。“是纱丫头啊,这么晚了,雪又大,你来做什么?”阿依奶奶披着件厚厚的羊毛坎肩,见她浑身落雪,连忙侧身让她进来,“快进来烤烤火,别冻着了。”
帐内比狄凛纱的军帐更显温暖,中央的火塘里燃着松木,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阿依奶奶给她递过一碗热奶茶,看着她搓着冻红的手,慢悠悠地开口:“看你这急急忙忙的样子,是遇上难事了?”
狄凛纱捧着温热的茶碗,指尖的寒意渐渐散去,她抬眼看向阿依奶奶,直言道:“奶奶,我想配牵梦引,需要您帮忙。”
阿依奶奶端着奶茶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沉了下去:“牵梦引?那药不是早该被你埋了吗?我当年怎么跟你说的,忘了?”
“没忘。”狄凛纱垂下眼,指尖摩挲着碗沿,“可眼下情况特殊,北疆告急,有人需要这药来做一件关乎边境安稳的事。”她没提北城婳,也没细说钟离御庭的请求,只拣了最关键的缘由。
阿依奶奶沉默着,用火钳拨了拨火塘里的木柴,火星溅起,映得她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关乎边境安稳?”她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凛纱,那药的性子你比谁都清楚,施药者握着别人的生死,服药者赌上自己的心神,这药一用,就是两败俱伤的局。”
“我知道。”狄凛纱的声音低了些,“可我没得选。求药的人抱着必成的心思,我若不帮,他说不定会找别人,到时候更难控制。”她抬眼,眼神恳切,“而且配药的关键药引‘忘忧草根茎’,只有您知道怎么处理才能减其阴毒……”
阿依奶奶看着她,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她起身走到帐后的药架前,取下一个挂着的布包,里面装着些晒干的草药,其中就有几段棕褐色的根茎。“忘忧草的根茎要先用雪水浸泡三个时辰,再用寅时的朝露煮,火候差一点都不行。”她将布包递给狄凛纱,“我帮你,但你得答应我,这药配出来,我必须亲自盯着它用,若有半分不对,立刻毁药,哪怕得罪人也不能含糊。”
狄凛纱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那冰凉的根茎,心中一松,连忙点头:“您放心,我一定盯着,绝不会让这药酿成大祸。”
阿依奶奶又坐回火塘边,看着火塘里跳动的火苗,缓缓道:“北疆的雪,从来都是又冷又烈,就像人心。有些事看着是为了大义,可走着走着,就偏了方向。你是个好孩子,别被这风雪迷了眼。”
狄凛纱捧着茶碗,看着火塘里的光映在阿依奶奶的脸上,轻轻“嗯”了一声。帐外的风雪还在呼啸,可帐内的火塘却暖得很,那碗奶茶的热气氤氲着,模糊了她眼底的忧虑,也让她多了几分配药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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