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炭火烧得正旺，跳跃的火光映在狄凛纱鎏金护甲上，折射出冷硬的光。她手肘撑着案几，指尖漫不经心地叩着休战文书边缘，“嗒、嗒”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目光却如淬了冰的刀锋，牢牢锁着对面的人。
“大长公主倒是爽快，既如此，朕就不绕弯子了。”狄凛纱的声音带着北疆特有的粗粝，却又透着女皇的威严，“我们北疆的诚意，就摆在这文书旁——南漠那片能养数千牛羊的牧场，春有新草漫坡，冬有暖泉融雪，辰国想要，便拿去。可辰国的诚意呢？”
话音未落，她指腹重重戳在文书末尾的空白处，浓黑墨痕被按出浅淡的凹陷，像是在宣泄不满。“您瞧瞧这纸上写的，‘北疆需退出三里’‘岁贡减半’，辰国要的好处一条没落，该给的承诺却半个字没有。总不能好处都让辰国占尽，北疆反倒要做这赔本的买卖吧？”
帐外忽有风沙拍打着毡帘，发出沉闷的“哗啦”声，扰得烛火晃了晃。狄凛纱指尖收回，指节抵着下颌，神色稍缓，眼底的锐利却未减分毫：“说实话，钟离将军守边疆十年，秋毫无犯，从不多占北疆一寸草地，这份磊落，朕信他；大长公主您敢单枪匹马来这北境，这份胆气，朕也信。”
她话锋陡然一转，提到某个名字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但北辰烨——”嗤笑一声，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不屑，“他登基这些年来，算计朝臣、猜忌将领的事还少吗？朕凭什么信他会守这休战约定？”
北辰婳始终端坐在对面，玄色宫装裙摆垂落在羊毛地毯上，金线绣的云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她指尖轻轻拢了拢袖口松散的纹样，动作从容，仿佛没被狄凛纱的气势震慑，直到对方话音彻底落尽，才缓缓抬眼。
那双平日里总含着温和的眸子，此刻凝着一层冷定的光，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狄首领，本宫亲自来这风沙漫天的北疆谈休战，放弃辰国宫内的暖炉熏香，千里迢迢来赴这未知的局，不算诚意吗？”
“大长公主这话就见外了。”狄凛纱忽然低笑出声，肩头微微晃动，笑意却未达眼底，连带着声音都冷了几分，“若您亲自来算诚意，那朕呢？”
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着案几，女皇的威压瞬间漫开，压得帐内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朕身为北疆女皇，放着部落的大事不管，亲坐在此与你对峙谈判，甚至把南漠牧场这等要紧之地摆上台面——论诚意，岂不是朕比您更大？”
话落，狄凛纱抬手将休战文书往中间推了推，纸张在案几上滑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是在催促一个答案。“辰国要北疆的诚意，朕给了。现在该轮到大长公主，让朕看看辰国的诚意，到底值几斤几两。”
北辰婳垂眸望着案上的文书，指尖在袖中轻轻蜷起，指甲掐进掌心，片刻后抬眼时，眼底已没了方才的冷意，只剩一份斩钉截铁的决绝：“狄首领的话，本宫清楚了。你无非就是想要一个辰国不进犯北疆的承诺罢了，而你又不信我皇弟，那我给你一个人质如何？”
“人质？”狄凛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轻笑一声，指尖敲了敲案几，“你们能把谁给朕？辰国重要的人，也就这几位。北辰烨他敢把他的皇子送给朕当人质吗？”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显然没把辰国的“人质”当回事。
北辰婳却没动怒，反而缓缓勾起唇角，笑容里带着几分孤勇，几分坦荡，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帐内：“狄首领说笑了，本宫说的人质并非他人，正是本宫。”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狄凛纱微变的神色，继续道：“为了北疆和辰国的和平，为了让两国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本宫愿意牺牲。本宫亲自来做这个人质，留在北疆，直到休战约定安稳落地，如何？”
这话一出，帐内瞬间静得能听见炭火“噼啪”的燃烧声。狄凛纱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鎏金护甲的指尖悬在半空，眼底满是难以置信——她原以为辰国只会拿出些无关痛痒的承诺，却没料到，这位养在深宫的大长公主，竟愿意把自己留在这苦寒北境，做最贵重的押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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