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坤离开竹林小院时,日头已过中天。他骑在马上,任由缰绳松松垮垮地搭在掌心,脑海里全是父亲怒不可遏的面容和字字诛心的斥责。“千古罪人”“百姓唾弃”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着他的良知。往日里坚信不疑的“议和保民”之论,此刻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回到赵府,他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锁在书房。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却视而不见,只是对着空荡荡的墙面发呆。
父亲的话、边疆急报的字迹……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让他坐立难安。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看着散落的奏折,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只盯着国库空虚,却忘了边疆失守的灭顶之灾?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遍遍翻阅边疆送来的奏报,那些关于“将士冻毙”“百姓流离”的字眼,终于在他心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日后的早朝,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苏墨染丞相一早就出列奏请,声音因连日操劳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陛下,边疆急报昨夜再至,西城门已然失守,守将以身殉国!将士们退守内城,如今连伤兵都在持刀御敌。再不出兵,整个北境防线将全线崩溃,恳请陛下即刻下旨增援!”
龙椅上的皇帝北辰烨面色沉郁,目光扫过阶下群臣:“诸位爱卿,此事关乎国本,可有新的见解?”
就在这时,赵坤深吸一口气,从队列中缓缓走出。他这一动,立刻引起满朝侧目——谁都知道,这位可是主和派的核心人物。
“陛下,”赵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臣……臣经过深思熟虑,以为苏丞相所言极是。”话音未落,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赵坤没有理会周遭的骚动,继续说道:“边疆乃国之屏障,犹如人之手足。手足若断,何以立身?臣之前力主议和,只虑国库空虚,未思疆土失守之祸,实乃鼠目寸光。”他深深叩首,额头几乎触到地面,“敌军若破北境,铁骑一日可抵京畿,到那时战火蔓延,天下百姓将无宁日,所谓‘暂避锋芒’不过是饮鸩止渴!臣恳请陛下出兵增援,哪怕掏空国库,也要守住边疆,护住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护住边境的万千百姓!”
“赵坤!你疯了不成?!”一位主和派老臣失声喊道,“前日你还与我等联名上奏,今日怎会突然变卦?”
“是啊赵大人,你忘了国库空虚的窘境吗?忘了百姓早已不堪重负吗?”另一位官员急忙附和,朝堂上瞬间陷入混乱。
北辰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深沉的审视:“赵爱卿,你可知这番话意味着什么?立场一变,便是推翻你先前所有主张,甚至可能引来非议。”
赵坤挺直脊背,目光坚定:“臣知!但臣更知,比起非议,边疆将士的性命、国家的疆土更为重要!臣愿为先前的短视承担一切罪责,只求陛下出兵!”
苏墨染眼中燃起光亮,立刻上前一步:“陛下!赵大人深明大义,实乃国之幸事!如今主战之声渐起,正是出兵的良机!再拖下去,恐真要万劫不复了!”
然而主和派并未罢休。一位白发老臣颤巍巍出列:“陛下三思!国库真的空了啊!”
“臣附议!”又一位官员出列,“割地赔款虽屈辱,却能换得喘息之机。待国力恢复,再图收复失地不迟啊!”
“屈辱?失地?”苏墨染怒视着他们,“诸位可知割地之后,敌军会得寸进尺?可知赔款之后,百姓会更苦?今日让一城,明日让一国,终有一日无地可让,无款可赔!”
朝堂上再次争论不休,主战与主和两派各执一词,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掀翻屋顶。
北辰烨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赵坤的倒戈让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但国库空虚、民变风险又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看着阶下争执的群臣,又想起边疆奏报上的字字泣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
“都住口!”北辰烨猛地沉喝一声,朝堂瞬间安静下来,“此事关乎重大,容朕再斟酌斟酌。一日后,朕自有决断!”
说罢,他拂袖起身,带着一丝疲惫转身离去。留下满朝文武立在原地,神色各异。赵坤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心中既有一丝释然,又悬着更大的担忧——这一日,边疆还能等得起吗?而那悬而未决的圣旨,又将决定多少人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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