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标题:没有情绪的生活很喜欢
一
在天空与大地的缝隙里,有一座“平波镇”。它像被时间遗忘的角落,悬浮在云雾与尘世之间,青石板路蜿蜒如静止的河,屋檐低垂,像一群低头沉思的老人。这里的空气永远温吞,不冷不热,连风都懒得打转。
镇上唯一的商店是“情绪吸油纸铺”,门面窄小,招牌却极大,用铁锈色的字写着:“吸尽烦忧,归于平静。”柜台后坐着一位穿灰袍的老妇,眼神空洞,像两口干涸的井。她每天只做一件事——把一张张半透明的纸递给居民,收下铜币,然后说一句:“祝你今日无波。”
人们把吸油纸贴在胸口,像佩戴一枚护身符。喜悦、悲伤、愤怒、惊讶……所有情绪刚冒头,就被纸吸得干干净净,像被抹布擦过的桌面,光洁得不留一丝痕迹。镇口的石碑上,刻着一行深深的文字:
“没有情绪的生活,很喜欢。”
孩子们从小被教导:“哭是浪费,笑是扰民,生气是失态。”于是他们走路轻、说话轻、呼吸轻,像一群影子,在无风的日子里,日复一日地行走。
二
少年阿无出生在平波镇最安静的巷子。他按时上学,按时回家,书包永远整齐,衣领永远熨帖。他的脸上挂着“刚刚好”的微笑——不深不浅,不长不短,像用尺子量过一般。那是情绪吸油纸的功劳,也是全镇最标准的“平静表情”。
可每当夜幕降临,万籁俱寂,阿无总在被窝里听见胸腔里“咚、咚”的微弱鼓声,像被关在笼里的小小鸟,扑腾着翅膀,一下,又一下,执拗地敲打着他的肋骨。
“你是谁?”他曾在黑暗中轻声问。
那鼓声不答,只是更用力地跳动,像在回应。
他悄悄掀开胸口的吸油纸,发现纸面下有一小块泛蓝的光晕,像被水浸过的墨迹,悄悄蔓延。他吓了一跳,赶紧贴回去,可那一夜,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无边的海上漂浮,海面平静如镜,却深处暗流汹涌。
三
阿无十岁那年,镇里来了位“流浪修补匠”。那是个佝偻的老人,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小车,车轮歪斜,像随时会散架。车上挂满五颜六色的补丁——红的像火苗,蓝的像湖水,黄的像向日葵,每一块都绣着奇怪的纹路,像是某种失传的语言。
他敲响手中的铜铃,声音清脆,却让镇民皱眉。
“专门修补缺口,”老人沙哑地喊,“只收被丢弃的情绪。”
“我们没有情绪可丢。”一个妇人冷冷地说,抱着孩子快步走开。
“我们也不需要修补。”卖菜的老头把白菜摆得整整齐齐,头也不抬。
老人苦笑,推车继续往前走。可就在巷口,他停下了。
阿无正站在那儿,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张吸油纸,不知何时裂开一道极细的缝,像被无形的指甲划过,缝隙里透出柔软的蓝光,像月光下的一滴泪。
老人眯起眼,声音忽然温和:“小家伙,你想把情绪找回来吗?”
阿无猛地后退一步,手捂住胸口,像被看穿了秘密。可那蓝光却像有生命,轻轻拽住他的衣角,又拽住他的心。他抬起头,看见老人眼中没有评判,只有一种熟悉的、被压抑过的光。
他轻轻点头,声音细如蚊蚋:“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总在动。”
老人笑了,露出缺了一颗牙的豁口:“那是你的心,在敲门。”
四
修补匠把阿无带到镇外的“回声坡”。那里没有吸油纸,没有石碑,只有漫山遍野的野花,风自由地吹,带着泥土与蜜的香气,吹得少年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这是……什么感觉?”阿无问,手指不自觉地摸着胸口。
“是风,也是你。”老人递给他一块“情绪织绒”——那是一块柔软的布料,用最普通的阳光、露水与鸟鸣纺成,触手温润,像刚晒过的棉被。
“先让风把旧纸吹落,再贴上这块绒。”
阿无犹豫:“可镇上说,情绪会带来风暴。”
“那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风。”老人望着天,“风不是敌人,是信使。它带来雨,也带来花香。”
话音刚落,坡顶的风忽然变得有力,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揭起阿无胸口的吸油纸——
哗!
纸片飞起,像一片枯叶被卷走。蓝光冲出,化作一只透明的小鲸,在空气里缓缓游动。它的眼睛像两颗星,尾巴一摆,便漾开一圈涟漪。
阿无怔住。
- 第一次,他感到酸涩,像未熟的青梅,眼眶忽然湿了,“我……我想哭。”
- 第二次,是甜,像奶奶蒸的米糕,暖暖地化在舌尖,“我……我记得她了。”
- 第三次,是滚烫,像想为全世界撑伞的冲动,他忽然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喊:“我在这里!”
小鲸绕着他游了一圈,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阿无第一次发现:原来“有情绪”的胸口,竟能装下一整片海,波涛汹涌,却如此真实。
“它叫‘心鲸’。”老人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只,只是你们把它关得太久。”
五
回到平波镇时,天已微亮。阿无走在街上,小鲸在他身旁游动,蓝光柔和,像一盏随行的灯。居民们被光吸引,纷纷从屋子里探出头。
“那是什么?”一个孩子指着小鲸,眼睛亮了。
“是……是情绪!”一个老妇惊恐地后退,“快贴上吸油纸!别让它传染!”
可孩子们却围了上来。一个小女孩伸出手,小鲸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她忽然“哇”地哭出来:“我想妈妈了……她去年走了……”
人群静了。
修补匠趁机走上前,摘下一位老人胸口的吸油纸,迅速贴上“情绪织绒”。老人身体一震,眼眶忽然红了,他颤抖着说:“我……我忘了我妻子的样子……可我现在想起来了……”
他蹲下身,抱着头,哭得像一个孩子。
接着,一个、两个、十个……人们纷纷摘下吸油纸。一时间,镇子像被掀开的琴盖,音符四溢:
- 有人哭,哭出多年不敢流的泪,泪水落在石板上,竟开出小小的蓝花;
- 有人笑,笑得像碎了一地的玻璃糖,清脆又明亮;
- 有人脸红,鼓起勇气,向暗恋半生的邻居递上一束野花,“我……我一直喜欢你。”
风把咸的、甜的、微苦的味道混在一起,竟酿出淡淡的栀子香,弥漫在街巷。
六
然而,深夜突降暴雨。乌云像被撕开的棉絮,闪电如刀,劈开天幕。镇民们惊恐地躲进屋内,有人喊:“看!是情绪引来的灾祸!”
有人翻出旧吸油纸,颤抖着要贴回胸口。
就在这时,阿无站到镇中心的高台,小鲸在他头顶盘旋,越变越大。他仰头望着暴雨,高声喊:
“雨是情绪,雷也是情绪;
它们不再伤害我们,只是提醒——
我们还活着!”
他张开双臂,小鲸游向夜空,蓝光化作一只巨大的透明伞,轻轻包住所有闪电。雨点落在伞面,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像无数细小的风铃在合唱。
“听,”阿无说,“这是心跳的声音。”
人们抬头,看伞,看彼此湿漉漉却发亮的眼睛。一个少年喃喃:“原来……原来哭也可以不羞耻。”
一位母亲抱着孩子,轻声说:“原来笑,真的会让人暖起来。”
七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洒在镇口的石碑上。不知谁在原句下添了两行字,字迹稚嫩却坚定:
**“没有情绪的生活,也许安稳;
有情绪的日子,才真正值得很喜欢。”**
情绪织绒取代了吸油纸,成了镇里的新特产。小店里,人们围坐在一起,用阳光、露水与鸟鸣纺线,一边笑,一边流泪,一边说着“我害怕”“我委屈”“我好爱”。
阿无把那只小鲸放回天空。它越游越远,最后散成一朵心形的云,飘在平波镇上空,像一颗永不坠落的心。
流浪修补匠坐在小车上,临行前对阿无说:“你的心鲸会指引下一个需要它的人。”
阿无问:“您要去哪里?”
“下一座‘无风之地’。”老人笑了,“那里,也有人在笼中敲门。”
车轮吱呀作响,渐行渐远。
而阿无,偶尔还会把旧吸油纸拿出来,贴在胸口——
不是为了吸走情绪,
只是提醒自己:
曾经把翅膀关进笼子,
如今,要让它们自由地在风里拍击。
他站在回声坡上,听见风带来远方的歌声,也带来自己的心跳。
他轻声说:“我在这里,我活着,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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