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结丹那日,九阳山的云都翻卷着往云鹤宗涌。
雷劫劈碎三重天,最后一道紫电落下时,他站在结丹台上,周身金纹流转如活物,竟将劫云都灼出个窟窿。
消息传得比飞鸽还快,不过三日,青竹村的老人们就捧着晒得金黄的山核桃来贺,连最抠门的米铺老张头都塞给他两袋新舂的糙米——谁不知道,云鹤宗内门里结丹期修士的丹火,能化去凡人身上七成寒毒?
可林渊接过婚帖那日,林母的手却在抖。
青竹村的土坯房里,她把烫金请帖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指甲在“南宫婉儿”四个字上压出浅痕:“渊儿,娘没读过什么书,可记得你说过,南宫家那闺女去年才筑基。”
她抬眼时,眼角的皱纹里浸着灶火的光,“他们家嫡女许配给你,图的是你刚结丹的势头? 还是...“
“图我这双能推演的手。”林渊替她说完,指腹轻轻抚过请帖边缘的缠枝纹。
识海里的古碑突然泛起温热,碑纹如游蛇般钻入他意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放轻了些,“娘放心,我去宴上看看。”
林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响,忽然伸手摸他发顶。
她掌心还沾着熬药的药渍,带着股苦艾草的味儿:“当年山匪来劫粮,你缩在灶台底下,眼睛亮得像小狼崽。”她笑了,“现在也一样。” 清岚阁的檀香比往日浓了三倍。
林渊站在朱漆门前,望着门楣上“云鹤宗待客第一阁”的金漆匾额,袖中指尖轻轻掐了个诀。
识海里的古碑骤然旋转,碑纹如千万条银线破体而出,顺着他的目光漫开——地面青石板下,三指深的位置,细密的符纹正沿着砖缝游走,红砂混着灵脂画就的纹路里,还凝着半分未散的桃花香。
“情丝阵。”他喉间溢出半声冷笑。
这阵法他推演过七次,借宴饮时的情意波动为引,能慢慢侵蚀神魂,让人在“两情相悦”的幻觉里,心甘情愿种下主仆契约。
门内传来脚步声。
林渊垂眸收敛所有情绪,再抬眼时,已换上副“内门新贵”的谦逊模样。
沈墨然的广袖先扫过他的衣角。
这位负责宗内大小事务的长老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腰间玉牌在廊下泛着柔光:“林小友来得早。”他捋了捋长须,目光扫过林渊身后空无一人的庭院,“可是对这桩婚事...有顾虑?”
“沈长老说笑了。”林渊欠身,指尖在袖中轻轻叩了叩储物袋——那里躺着风无痕给的天机罗盘,还有白芷塞的渡厄香。
他抬眼时目光清润,“能与南宫家结亲,是渊的福分。” 沈墨然的笑纹顿了顿,随即又展开:“如此最好。”他侧身引林渊入阁,袍角扫过门槛时,林渊瞥见他鞋底沾着星点朱砂——和地面符纹的颜色一模一样。
清岚阁内,南宫婉儿正立在案前插花。 她着一身藕荷色襦裙,发间一支玉簪雕着并蒂莲,见林渊进来,眼尾先弯成月牙:“林师兄。”
声音软得像新采的春茶,“婉儿总听父亲说,云鹤宗最有出息的年轻修士,便是林师兄这样的。” 林渊在她对面坐下。
案上的碧螺春腾起白雾,他望着雾气里南宫婉儿的倒影,忽然“哎呀”一声,伸手去扶险些碰倒的茶盏。
指尖触到桌面的刹那,识海里的碑纹突然炸出刺目金光——阵眼就在左下第三块砖下!
“是我莽撞了。”他抬头致歉,眼角余光却瞥见南宫婉儿袖中滑过一线青芒——那是启动阵法的引诀。
宴席开始得很热闹。
南宫家带来的乐师弹着凤首箜篌,唱的是“愿我如星君如月”的曲子。
林渊夹了一筷子桂花糕,甜腻的蜜饯在舌尖化开,他却在心里冷笑:这曲子里掺了引情香,会让人不自觉想起最在意的人。
“林师兄可还记得,上月在演武场?”南宫婉儿执起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在两人杯中漾开涟漪,“你用自创的《苍松劲》破了李师弟的玄冰刃,当时我就想...若能与这样的人并肩,该多好。”
她眼波流转,腕间银铃轻响。
林渊望着她眼底极淡的算计,突然在心里推演起她接下来的话——不出所料,下一句该是“若能结为道侣,定能相辅相成”。
他垂眸抿了口酒,喉间却泛起苦涩。
酒里掺了同心草汁,会放大饮者的情绪。
林渊指尖悄悄掐住掌心,让刺痛感顺着经脉游走,在识海里搅起一团乱麻般的情绪:思念母亲的温暖、对雷劫的余悸、甚至三年前被外门弟子羞辱时的屈辱——这些混杂的情绪如乱箭,将情丝阵的感应搅得支离破碎。
“林师兄?”南宫婉儿的声音带了丝关切。
林渊抬头,正看见她袖中那线青芒大盛。
他知道,南宫烈要启动阵眼了。
“南宫小姐的心意,渊实在惶恐。”他端起酒杯,“不如我敬南宫家一杯,谢过这份错爱。”
说话间,他的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叩——那是左下第三块砖的位置。
识海里的古碑突然爆发出轰鸣。
林渊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灵力顺着指节渗入砖缝,沿着符纹直扑阵眼。
原本流转的灵流被他一搅,竟像被抽走了主心骨的蛇,瞬间乱成一团。
“啪!” 一声轻响惊得乐师错了个音。
南宫婉儿的茶盏重重落在案上,她抬头时,林渊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情丝阵,破了。
“今日这宴席,倒像我这把老骨头搅了兴致。”沈墨然突然开口,他端起酒坛又给众人满上,“年轻人的事,总要多处处才知深浅。 不如...暂缓些时日?“
林渊立刻放下酒杯,面上带了三分赧然:“全凭长老做主。”
他望着南宫婉儿重新堆起的温婉笑意,望着南宫烈隐在廊柱后的阴鸷眼神,突然觉得这满桌珍馐都索然无味。
月上中天时,林渊回到自己的竹舍。
他推开窗,山风卷着松涛灌进来。
识海里的古碑突然剧烈震颤,那些熟悉的碑纹重新排列组合,竟在他意识深处刻下一行新字:“情丝易断,因果难逃。” 林渊摸出储物袋里的婚帖,在月光下看了很久。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他忽然想起母亲说的话——“有些坎儿,不是算得清就能过的”。
他将婚帖轻轻放回储物袋,转身时,竹影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像极了那日风无痕说的“掀棋盘的刀”。
“这因果...”林渊望着窗外的星空,低声道,“总要有人算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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