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村里正的加急文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官僚体系的层级中激起了越来越大的涟漪。
县衙接到文书时,县令初时还以为是乡野村夫夸大其词,但见文书措辞异常恳切郑重,又涉及新封的冷烨尘将军,不敢怠慢,亲自带着县丞、主簿等一干属官,快马赶到了冷水村。
当县令一行人亲眼目睹那台打谷机在周木匠徒弟的操作下,以惊人的效率将稻穗变为金灿灿的谷粒时,所有的怀疑都化为了巨大的震惊与狂喜!县令激动得官袍下的双腿都在发软,他比里正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是足以让他官升一级、甚至名留青史的政绩!
他立刻封锁消息,严禁无关人等靠近,同时亲自监督,让随行的文书官详细绘制了打谷机的图形,记录了尺寸、操作方法,并让冷烨尘和凌初瑶(主要是冷烨尘出面)详细阐述了其原理与功效。随后,县令不敢有片刻耽搁,动用八百里加急,将更为详尽、图文并茂的文书,连同绘制的图纸副本,火速呈报州府。
州府的反应更为迅捷。知府大人看到文书和图纸,惊得从太师椅上直接站了起来,连呼了三声“国之祥瑞”!他立刻召集府内精通工事的官员与老匠人,对照图纸反复推演,确认其结构合理、功效确凿无疑后,深知此事已非一府之地所能决断,关乎国本!他亲自修书,以最紧急的规格,动用驿站最快的马匹,日夜兼程,将此事奏报京城,直呈主管天下农桑、器械制造的司农司!
数日后,加急文书与图纸副本被送到了京城司农司大堂。
司农卿赵文渊,一位年近花甲、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臣,正埋首于一堆关于各地秋收情况的文书中。当他看到那份来自偏远青州府的加急奏报,尤其是看到那“新式打谷农具,功效十倍于人力”的描述和那结构精妙的图纸时,他布满皱纹的手猛地一抖,霍然起身!
“十倍于人力?!”赵文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他扶着桌案,目光如电般扫过图纸上的每一个部件——齿轮传动、脚踏驱动、带齿滚筒、风扇清选……越是细看,他眼中的惊骇与激动便越甚!
他是司农卿,掌管天下农事数十载,深知农具的每一次微小改进对农耕意味着什么。而眼前这名为“打谷机”的物事,绝非微小改进,这简直是颠覆性的创造!若真如文书所言,其意义……赵文渊几乎不敢细想!
“召王主事、李员外郎即刻来见!还有,去将工部退下来的那位老供奉也请来!”赵文渊声音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需要最专业的人,立刻进行研判!
很快,司农司内几位精通器械、德高望重的官员和那位被特意请来的工部老匠作供奉齐聚一堂。当图纸在他们面前展开时,引起的震动丝毫不亚于赵文渊初见此图之时。
“妙!妙啊!这齿轮传动,这滚筒设计,巧夺天工!”
“利用脚踏,省力高效!这……这思路闻所未闻!”
“结构严谨,绝非凭空臆想,定是经过反复试验的成熟之作!”
“若此物为真,实乃我大周农事之幸,天下黎民之福!”
经过激烈的讨论和反复的图纸推演,所有专业人士一致认定,此打谷机设计精良,原理可行,功效描述极可能属实!
赵文渊听着属下的禀报,胸膛因激动而剧烈起伏。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潮,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锐利的光芒。
“备轿!本官要即刻进宫面圣!”他沉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他亲自将青州府的奏报、绘制的图纸以及司农司众官员联名的鉴定文书小心整理好,放入一个专用的紫檀木盒中,捧在手中,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马车在京城宽阔的街道上疾驰,直奔皇城。赵文渊坐在颠簸的车厢内,双手紧紧抱着那个木盒,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图纸上那精妙的结构和文书上那惊人的描述。
他知道,这薄薄的几张纸,以及远在千里之外的那台木制机器,即将在大周朝堂,乃至整个天下的农耕史上,掀起一场何等的风暴!
而他,司农卿赵文渊,将是这场风暴的第一个奏报者。
宫门近在眼前,赵文渊整理了一下衣冠,神色肃穆而庄重。他捧着木盒,迈着沉稳而急切的步伐,走向那决定天下命运的权力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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