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的决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选择留在守卫森严的西郊园区继续恢复，也没有立刻前往某个拥有强大能源或特殊遗迹的地点，而是要去“人最多，心念最杂”的地方。
“这太危险了！”将军第一个反对，“你的状态远未恢复，系统能量枯竭，主动能力几乎无法使用。一旦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为我状态不佳，才更需要去。”李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系统的力量源于规则，是‘自上而下’的。但我隐约感觉到，对抗‘收割’，或许更需要一种‘自下而上’的力量。那种力量，就藏在最普通的人间烟火里。我需要去感受，去印证。”
他看向苏晚：“‘火种’计划需要根基，需要土壤。我不能只待在温室里遥控。”
苏晚沉默了片刻，透过屏幕凝视着李默那双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的眼睛——少了几分系统加持下的超然，多了几分属于“人”的疲惫与坚定。她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默资本和‘星火’联盟在几个主要超大城市都有安全屋和联络点，我可以安排。”
将军见李默心意已决，且苏晚也表示了支持，只能重重叹了口气：“好吧。但你必须带上‘山猫’小队，并同意最高级别的伪装和随机应变方案。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终止行动，返回园区！”
“同意。”
七十天。
李默的身影出现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到达大厅。他穿着一身普通的商务休闲装，戴着低调的鸭舌帽和黑框眼镜，气质平凡，如同千千万万个奔波于途的旅人。身边是同样经过精心伪装的“山猫”及其两名队员，分散在人群中，若即若离地护卫着。
没有选择专机或特殊通道，李默刻意融入了这摩肩接踵的人流。刹那间，庞杂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来——旅人的疲惫与期待，接机者的焦灼与喜悦，商务人士的电话与计算，孩子的哭闹与欢笑……无数种情绪，无数个念头，交织成一张巨大、混乱却充满生机的“信息网”。
李默收敛了所有系统能力，仅凭着那丝初生的、内在的感知去体会。他感到一丝轻微的不适和眩晕，如同习惯了寂静的人突然置身于喧闹的集市。但渐渐地，他放松下来，尝试着不去分析，不去评判，只是单纯地“存在”于此，让这些纷杂的“心念”如同水流般穿过自己的意识。
奇妙的是，那股因精神力透支而产生的隐痛，在这庞杂心念的冲刷下，似乎缓解了一丝。意识深处那点金色的火星，微微摇曳，仿佛汲取到了极其稀薄却真实存在的养分。
接下来的几天，李默没有去任何地标建筑或科技园区，而是去了菜市场，去了老城厢的弄堂，去了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书店，去了挤满年轻人的Livehouse，甚至去了清晨公园里练太极、唱戏、下棋的人群中。
他坐在路边摊，吃着热气腾腾的生煎，听着隔壁桌的老阿姨为儿女婚事操心；他挤在地铁里，感受着周围人为了生活奔波的匆忙与坚韧；他站在外滩，看着对岸陆家嘴的璀璨灯火，也看着江风中相拥的情侣和孤独的流浪歌手。
他看到了焦虑、欲望、迷茫、挣扎，但也看到了爱、责任、希望和在最微小处绽放的生命力。这些最普通的人，对即将到来的宇宙级灾难一无所知，他们烦恼着房贷、孩子的成绩、工作的压力，也享受着美食、友情、爱情和每一个平凡的日出日落。
他们的“心念” 是微弱的，但汇聚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庞大、混沌、却蕴含着惊人韧性的“文明场”。这个“场”，与格陵兰冰冷的“绝对秩序”、与星空残酷的“收割法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这个过程中，李默那内在的感知力，如同未经打磨的璞玉，开始缓慢而持续地成长。虽然范围依旧很小，仅限于周身数十米，清晰度也远不如【宏观态势感知】，但却多了一种独特的“温度”和“质感”。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某些个体身上特别强烈或纯净的“心念”光芒。
同时，他也通过苏晚的渠道，密切关注着“织网”的进展。
对“收割时刻表”的解析有了更深入的发现：“覆写”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通常会从文明与高维联系最紧密的“节点”开始。地球上的那些远古“标记”、被催化技术影响的区域，都可能成为首批“覆写”的突破口。
而格陵兰方面，下一个力场衰减窗口即将在 十六小时后 到来。“织网”已经准备好了一枚特制的、仅携带友好识别信号和微弱“守护者”共鸣特征的微型探测器，准备进行那次危险的投送。
六十九天，夜晚。
李默站在黄浦江边一座不那么起眼的桥梁上，看着两岸的灯火倒映在江水中，随波光碎成万千金鳞。他闭上眼睛，将内在的感知缓缓铺开。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感受，而是尝试着，主动将自己那丝微弱的、融合了自身意志与沿途汲取的众生心念的“星火”，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般，轻轻“递”了出去。
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一种纯粹的、善意的“连接”与“共鸣”的尝试。
刹那间，他“听”到了！
不是具体的声音，而是这片土地上，无数生灵（不仅仅是人类）那微弱却连绵不绝的“生之回响”！如同夏夜的虫鸣，如同春日的细雨，虽然个体微弱，但汇聚成流，构成了这片文明最底层的、顽强的背景音！
也就在这一刻——
嗡！
他意识深处，那沉寂已久的金色飞鸟图腾，猛地颤动了一下！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精纯的能量，如同久旱后的甘霖，自图腾核心渗出，融入了他的意识，滋养着那簇初生的星火！
【……检测到锚点自主意识场与泛文明意志场达成初步良性谐振……】
【系统能量被动恢复速率提升至 0.1%……】
【规则解析（初级）冷却状态解除……效能恢复至 15%……】
系统的提示音依旧微弱，但清晰可辨！
成功了！他找到了方向！不依靠系统强行灌注，而是通过自身与文明共鸣，反过来促进系统的恢复和能力的解冻！
就在这时，他随身携带的、与“织网”紧急联络的加密通讯器震动起来。是将军的直接线路。
“李默，”将军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凝重，“格陵兰投送行动……完成了！”
“结果如何？”李默立刻追问。
“探测器在4.3秒的窗口期内成功穿越力场，并向深处发送了识别信号。我们……收到了回应！”
“什么回应？”
“不是语言，也不是数据。是一段……极其复杂的、蕴含了部分宇宙常数底层规则的结构信息！初步分析，其内容指向了一种……利用特定频率的‘意识共鸣’来局部稳定时空结构、对抗‘规则覆写’的理论可行性！”
李默的心脏猛地一跳！意识共鸣？稳定时空？
这与他刚刚的体悟，与苏哲教授“观察引入扰动”的猜想，与“星鸟”提到的“变量”，竟然隐隐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格陵兰冰下的“寂静守卫者”，在漫长的沉寂后，回应他们的，是一份关于如何集结文明自身力量，筑起意识堤坝的……蓝图碎片？
“立刻将资料传给我！”李默急促道，眼中那内敛的星火，第一次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他抬头望向星空，那轮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依旧冰冷。
但在这片充满烟火气的人间，在格陵兰万古的冰原之下，希望的种子，似乎正在破冰而出。
时间，还剩下 六十八天二十小时。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要开始。而武器，或许就藏在每一个平凡的心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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