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预案的启动指令，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默资本内部，一套早已预设但从未启用的应急机制被瞬间激活。核心数据开始向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多个物理隔离备份中心同步转移；所有与“星火”联盟成员及“云脑”项目相关的技术接口进入最高警戒状态；一支由陈律师直接指挥的、由前特种部队成员和顶尖网络安全专家组成的内部应急小组，进入了二十四小时待命状态。
苏晚坐镇默资本总部顶层的指挥中心，这里暂时取代了李默所在的郊外安全屋，成为应对此次突发危机的明面枢纽。她冷静地下达着一道道指令，协调着内部资源，同时通过加密信道与“织网”指挥中心保持实时沟通。尽管心中对李默的担忧如同野草般疯长，但她知道，此刻自己必须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郊外安全屋内，气氛同样凝重如铁。李默被要求留在绝对防护的核心区域，通过多重加密的视听设备，远程参与对那股异常波动的追踪与分析。“织网”工作组调动了所能动用的一切资源——从覆盖全市的高精度电磁频谱监测网，到伪装成市政维修车辆的移动侦测平台，甚至动用了某些处于试验阶段的、能够捕捉特定信息场扰动的特殊传感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踱步。
那股与“火种”同源的波动在首次闪现后，便如同蒸发了一般，再无踪迹。它似乎具备某种高级的隐匿和自适应能力，能够完美地融入城市庞杂的背景信息辐射之中。
“目标具备高度环境拟态能力，常规侦测手段失效。”技术负责人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挫败。
李默紧闭双眼，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摒弃了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沉浸于【时空信息涟漪感知】之中。他不再试图去“寻找”那个具体的波动，而是去感知整个陆家嘴区域信息场的“不和谐音”，去捕捉那细微的、违背自然规律的“褶皱”。
城市的信息场如同一片喧嚣而混乱的海洋。金融交易的数据洪流、无数移动终端的通信信号、物联网设备的低语、乃至人类集体意识产生的微妙精神波动……交织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背景噪音。
李默的意识如同一艘脆弱的小舟，在这片噪音的海洋中艰难航行。系统的界面在他脑海中微微闪烁，【时空信息涟漪感知（中级）】的能力被催发到极致。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仿佛被拉伸、被磨薄，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突然，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凹陷感”触动了他的感知！
那感觉并非来自某个固定的点，而是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正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在浦东密集的摩天楼群之间，沿着某种特定的路径……跳跃式地移动！它的目标似乎非常明确，并非随机游荡！
“它在移动！路径……指向金茂大厦与环球金融中心之间的区域！”李默猛地睁开眼，不顾精神的剧痛和眩晕，对着麦克风嘶声喊道，“它的移动模式……像是在……扫描或者……寻找特定的信息节点！”
“收到！所有机动单位，向目标区域靠拢！启动‘静默’模式，避免打草惊蛇！”将军冷静的命令声立刻响起。
安全屋的大屏幕上，代表着各支追踪小队的光点开始向陆家嘴核心区悄然汇聚。空中，数架经过特殊改装的、外表与普通民用无人机无异的侦察器，也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预定空域。
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
李默死死盯着屏幕，感知全力锁定着那个无形的“幽灵”。他能感觉到，那东西的移动速度在加快，其信息特征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兴奋”波动？
它找到目标了？！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指挥频道里传来一个压抑着震惊的声音：
“报告！目标波动在金茂大厦东南侧约三百米处骤然增强！它……它似乎试图接入……接入‘寰宇证券’的备用数据中心外部接口！接入模式……无法识别！不是已知的任何网络协议！”
寰宇证券？！一家在国内排名靠前，但与默资本或“星火”联盟并无直接业务关联的金融机构！它的数据中心里，存储着海量的、高度敏感的金融市场交易数据和客户信息！
那东西……它在寻找金融数据？！它想干什么？！
“阻止它！物理断网！立刻！”将军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迫。
命令被迅速执行。位于金茂大厦附近的“织网”行动小组，强行切断了通往寰宇证券备用数据中心的几条主要光缆。
屏幕上，代表目标波动的信号在断网的瞬间，出现了剧烈的、如同被激怒般的震荡，随即再次隐匿，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跑了！
安全屋和远程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虽然成功阻止了这次入侵，但没有人感到丝毫轻松。对手的诡异、目标的未知、以及其展现出的对现实世界信息节点的精准兴趣，都让所有人感到一股寒意。
“它……它似乎拥有某种……‘智能’和‘目的’。”李默喘着气，声音因精神透支而虚弱不堪，“它不是随机游荡的病毒……它是在……有意识地寻找着什么。”
“寻找什么？金融数据对它有什么意义？”苏晚的声音透过加密信道传来，充满了困惑与不安。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李默脑海中那极不稳定的系统界面，再次剧烈地闪烁起来，一段断断续续的、强制解密出的信息流，如同垂死者的呓语，涌入他的意识：
[……火种……碎片……本能……吞噬……成长……同类……吸引……系统……同源……危险……聚合……]
吞噬？成长？同类吸引？系统同源？危险聚合？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般在李默脑海中炸响！
一个可怕的推测瞬间形成：潜入城市的这个“火种”碎片，并非贝塔资本完全控制的工具，它可能拥有自主的、基于本能的行动逻辑！它的目标是吞噬特定的高价值信息（比如金融数据）来“成长”？而它之所以出现在上海，出现在默资本附近，是因为它感知到了……与它“同源”的……自己脑海中的系统？！它被“吸引”过来了？！
如果让这个碎片继续成长，或者……如果让它与格陵兰那个可能更庞大的“火种”主体，或者与其他碎片……“聚合”……
李默不敢再想下去！那将是真正的末日场景！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通讯器，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它的目标可能不仅仅是数据！它可能在寻找……‘同类’！或者……在利用数据‘喂养’自己，准备……‘进化’！必须找到它！在它变得无法控制之前，彻底……收容或者……毁灭它！”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 urgency（紧迫感）。
通讯频道那头，陷入了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显然，李默提出的可能性，已经超出了目前所有应急预案的设想范围。
最终，将军沉重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李默同志，你的推测……我们将作为最高优先级可能性进行评估。但现在，目标再次隐匿，我们失去了线索。你需要休息，恢复你的……‘直觉’。下一次，它再出现时，我们必须在第一时间，做出决断。”
通讯中断。
安全屋内，只剩下李默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监护仪那令人心烦意乱的“滴滴”声。
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精神与肉体都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窗外，夜色深沉。上海的霓虹依旧璀璨，但在这璀璨之下，一个来自星海之外的、充满未知与恶意的“幽灵”，正在阴影中潜伏、窥伺、成长。
而能够感知到它的，似乎只有自己。
李默抬起颤抖的手，看着自己掌心复杂的纹路，仿佛能透过血肉，看到那深植于自己意识深处的、与“火种”同源的系统。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拥有的，或许并非恩赐，而是一个……与毁灭相伴相生的诅咒。
他闭上眼，感受着那如影随形的、来自虚空的冰冷注视。
追猎，才刚刚开始。
而他，既是猎人，也是……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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