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远踏进船舱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他没停下，钢尺仍握在手里，指节发紧。林蔚然紧跟在他身后，摄像机沉在衣袋中，屏幕已经黑了。
舱门在他们进入后自动关闭，发出低沉的机械声。通道尽头的门缓缓打开，周慕云站在甲板入口处，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风从海面吹来，带着湿咸的味道。甲板中央并列停着两副黑檀木棺材，表面打磨得发亮。左边那具刻着“林振国”，右边一具写着“顾建国 警号：J”。字迹清晰，像是刚刻上去不久。
顾明远脚步一顿。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母亲，她还躺在军装包裹中，呼吸微弱但平稳。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检查她的脉搏，又将耳朵贴在她胸口听了几秒，确认无碍后才站起身。
林蔚然没动。她盯着父亲的名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她一步步走近那具刻有“林振国”的棺材，发现盖子没有完全合拢，缝隙里透出一点微弱的蓝光，一闪一闪，像是手机信号在跳动。
她伸手碰了碰棺盖边缘，冰凉的木质触感让她指尖一缩。
周慕云走了过来，皮鞋踩在甲板上发出规律的响声。他在两具棺材前站定，目光扫过两人。
“你们的父亲，都死在这片海上。”他说，“一个想揭真相，一个想守规矩。结果呢？都被当成废物处理掉。”
林蔚然猛地抬头：“你没资格提他们。”
周慕云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把枪，走到她面前，直接塞进她手里。金属的重量压得她手腕一沉。
“选吧。”他说，“杀了我，或者等你父亲的‘遗产’彻底失效。”
他又转向顾明远，从另一侧取出第二把枪，递过去：“你也一样。你们现在站的位置，就是他们当年站的地方。一个选择了沉默，一个选择了死。”
顾明远没接枪。他盯着周慕云，声音很轻：“我妈怎么样，取决于你现在做什么。”
“她暂时没事。”周慕云退后一步，抬手看了眼腕表，“但她能不能活到天亮，就得看你们怎么选了。”
林蔚然低头看着手中的枪，手指慢慢收紧。她忽然转身，抬起手臂，用枪柄狠狠砸向父亲棺材的锁扣。
“铛”地一声，金属撞击发出刺耳的响。棺盖弹开一道缝，那部老式手机正在里面不断震动，屏幕亮起，显示“未读短信1条”，发送时间是二十年前，发信人一栏为空号。
她伸手去拿。
周慕云冷笑一声，按下腕表按钮。游艇底部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机械开始运转。
“自毁程序启动了。”他说，“十分钟倒计时。如果你们不想和这艘船一起沉下去，最好现在就做出选择。”
林蔚然不管他，一把将手机抓了出来。就在她指尖触到屏幕的刹那，震动突然停止。短信标题浮现出来，只有半句话：
“蔚然，如果看到这条，说明顾明远是……”
后面的内容没有显示。
她愣住了。
顾明远察觉到她的异样，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林蔚然没说话，只是把手机屏幕转向他。那行字静静停在那里，像一道裂开的口子，横在两人之间。
顾明远盯着那句话，眉头越皱越紧。他看向周慕云：“你说的父辈对决，就是这个？用一条删了一半的短信挑拨我们？”
“挑拨？”周慕云摇头，“我只是把真相还给你们。你们以为自己在追查过去，其实你们一直活在别人写好的剧本里。”
他慢慢走向护栏，背对着海面：“你们的父亲都知道一件事——顾明远不是亲生的。他是实验体，是替代品，是从出生就被标记的人。而你，林蔚然，你爸临死前最后拍下的视频，根本不是证据，是一段遗言，叫你远离顾家。”
林蔚然猛地抬头：“你说谎！”
“信不信由你。”周慕云淡淡道，“但你现在手里的手机，是你父亲亲自设定的触发机制。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激活。比如，当顾明远出现在这艘船上，当他的dNA与你靠近到一定距离。”
林蔚然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微微发抖。她想起父亲的手记，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号，还有他反复画过的双螺旋结构图。她一直以为那是污染数据的编码方式，现在想来，或许另有含义。
顾明远站在她旁边，呼吸变得沉重。他摸了摸胸前的警号牌，又看了看母亲的方向。
“我妈知道这些吗？”
“她当然知道。”周慕云说，“所以她当年才会突然调岗，不再接触任何污染病例。她怕的不是报复，是怕有一天会认出你真正的身份。”
林蔚然突然冲上前一步：“那你呢？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能掌握这么多事？”
周慕云笑了。他摘下金丝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再戴上时眼神已经变了。
“我是你们父亲的同事，也是他们的审判者。”他说，“二十年前，他们联手想毁掉‘海东计划’，我就让他们亲眼看着一切崩塌。现在轮到你们了。”
他转身指向两具棺材：“进去看看吧。里面不止有名字，还有他们最后留下的东西。选一个，打开它。剩下的那个，会在三分钟后自动沉入海底。”
林蔚然看向顾明远。他脸色发白，但眼神没躲。
“不能全信他。”顾明远低声说，“但他提到我妈的调动，和她说过的话对得上。”
“可那条短信……”林蔚然攥紧手机，“它为什么会提到你？”
顾明远没回答。他走向母亲身边，将军装重新裹紧，然后弯腰将她轻轻抱起，移到离棺材更远的位置。
“我去开。”他说。
林蔚然拦住他：“等等。万一里面有陷阱？”
“总得有人试。”顾明远看着她，“你拿着手机，别让它离开视线。如果我出事，把这条短信发出去，发给夏岚，发给所有能发的人。”
林蔚然咬住嘴唇，没再阻拦。
顾明远走到右边那具刻着警号的棺材前，伸手推开了盖子。
里面没有尸体。
只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警服，胸前挂着一枚褪色的警号牌，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警察站在医院门口，其中一个正是他父亲，另一个背影熟悉得让他心跳停滞。
那是周慕云。
林蔚然也看到了。她屏住呼吸，一步步后退。
顾明远伸手拿起警服，发现内衬缝着一张纸条。他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字：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死了。不要相信周慕云，也不要相信血缘。真正重要的，是你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字迹是他父亲的。
他抬起头，看向周慕云。
周慕云站在护栏边，嘴角扬起。
“现在你知道了。”他说，“他是我兄弟。而你，从来不是他儿子。”
林蔚然突然开口：“那我爸呢？他的棺材里有什么？”
周慕云没回答。
她不再等，转身冲向左边那具棺材，用力推开盖子。
里面也没有遗体。
只有一台老式录音机，和一张标着“最终备份”的磁带。
她按下播放键。
沙沙的电流声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满，如果你听到这个，爸爸可能已经不在了。但你要记住，顾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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