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不愿在这件事情上深聊，就问道：“曹墨卿，你的棋子接下来的路，可得把握好，铺了一甲子的棋局，不能半途而废。”
曹墨卿低头，轻声道：“练剑，看你，下棋，看我。”
老人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说道：“曹墨卿，现在楼下的小娃娃，一路上都是在刁难苏小子，你说你不知道我肯定不信，但你就不怕你这个徒弟，真的得手，把他搞死了？”
曹墨卿拿起毛笔，轻轻在纸上划了一条竖线，一条横线，缓缓道：“鲁浮生，那家伙是当年我的那个不孝徒弟代师收徒来的，我觉得挺不错的，鲁浮生，令狐策和苏阙这两个小子，应该是同龄吧。”
鲁浮生想了想，点点头道：“差不多。”
曹墨卿道：“这两个小子，走的都是我给的两条独木桥，而且是要专心行走，处处谨小慎微，一条路走到黑的道路，他们俩一旦与别人狭路相逢，觉得不打死他就真的很对不起自己，而且未来，这两人肯定要这里相逢。”
说到这里，曹墨卿用笔尖点了点纸张上，两条线的交汇点。
“所以令狐策和苏阙这两个同龄人怎么走，我懒得管，也不想管，是死是活，更不重要，只要不都死了，那我的棋盘都能接着走下去。”
最后老人放下手中的毛笔，轻声道：“所以在我们这种天人视角中，令狐策做事不用其极，苏阙处处兵来将挡，都是各自缘法和手段。”
“小狐狸不一定是坏人，苏小子，也不一定是好人。就这么简单。”
鲁浮生有些诧异面前曹墨卿的手段，说道：“两个年轻人的未来道路，被你这个老家伙玩弄于股掌之间，就不怕哪天两人明悟过来，翻过来给你来个将军？”
曹墨卿哈哈大笑：“我的棋盘，天下人都知道，但他们都只能顺应棋盘，心甘情愿，两个毛还没长全的年轻人，有这本事？”
曹墨卿双手撑在书案上，站起身，揉了揉膝盖，继续说道：“要是他俩真的是啥心智谋算实力比我强，能够搞死我，我更是乐见其成，到那时，我的棋局绝对史无前例。”
曹墨卿说到这里似乎又有点失望，暗暗道：“可惜，这两人不会这样。”
“为什么？”鲁浮生问道。
曹墨卿坐在鱼缸前，抓了把鱼食，说道：“令狐策做事太过决绝，苏阙做事太过感性，就这么简单。”说完，将鱼食丢进鱼缸里，看着其中的金色鲤鱼的扑腾。
鲁浮生点点了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说道：“但是苏阙当年可是那个人的孩子。”
曹墨卿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没有半点停下，说道：“当初池白水不是说了吗，一个被剥夺气运，分裂魂魄，消耗血脉的废石巷少年，能活着就不错了，你觉得，他还会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吗？只不过是顶着苏姓的少年而已。”
鲁浮生听到这话，没有反驳什么，甚至连脸色都没有改变，轻声道：“苏阙的那个婆婆，当年为了保下他，花费了永远没有来生后世的代价，气血亏空，半个死人而已，但是当初她明明跟你是一条路上走的人，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曹墨卿沉默良久，又抓了两把鱼食丢进鱼缸，终于说道：“我和她是当年留下来的唯二幸存者，我们俩是同走过一段路，但最后她依旧离开了，我本来以为，她会一心一意对待那个苏家遗孤，但她偏偏为了让那个孩子不至于被我蚕食，用了那种代价，为他求得一线生机，所以才会有了现在的苏阙，我发现的时候，太迟了。不过不并不担心，无益于棋局，也无损于棋局，不过是无聊的时候，用来转转脑子而已。”
“结果陆白束的残局，竟然被崔甲接手，一个看似小小的闲手，但是到最后才发现，这一手才是真正的杀招，用围棋高手的话说，就是一招神仙手。硬是让我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小徒弟，还从他的万千分魂中，夺取了阙这个名字。准确来说，崔甲和陆青慈竟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有灵犀，用这两人的命，给苏阙去铺路，并且还能只把所有的因果都只放在这两人的身上，既不会让苏阙出了小镇就奇奇怪怪的死掉了，更不会让蓟州那位唯一一个跳出棋局的燕王招惹到半点腥臊，很厉害了。”
曹墨卿侧头看了眼旁边的鲁浮生，说道：“我其实思考过，这里面会不会有你的的手笔，因为裴楚荆的残魂那个时候，对我的做法很有怨言，而你当初和裴楚荆又有一场很隐蔽的闲谈，所以我就想，要么是裴楚荆和你打算把我一巴掌拍下这个守门人的位置，要么就是你和当年北周的皇帝有什么谋划，暗中收了很大的好处，所以人家这次才愿意送给你那么大块地方。”
鲁浮生坦然道：“你想多了。”
曹墨卿嗤笑道：“想多了？那更好。总比想岔了，这么多年坐在这个地方，其实身上只有两种味道，一种是一股子腐朽肮脏的腥臊，一种就是抽丝破茧的无聊气。你现在站在这边可以跟我说一句我想岔了，但你就没有想过，当年你能来到此处，现在你能够站在我面前，甚至在此处，造出这么打一块基业，是不是也在某人的棋盘上，过不了多久，就能够恍然醒悟，你其实也是个黑子。”
鲁浮生听到这话，同样嗤笑一声，说道：“那更好，我只要将自己的这些本事都教给那个龟孙子，我大可以随意出剑，看到谁不爽就砍死他，只要二十年，我就能两手空空，只要十年，我就可以将那些幕前的幕后的，统统杀个干净。”
鲁浮生将自己从墙壁上挺起来，“当年我的上面有一个裴楚荆，现在可没有。 ”
鲁浮生收起思绪，自言自语道：“崔甲原本的拳法，再加上在小镇这么多年的练就剑法，传人是谁？难不成都给了苏阙？”
曹墨卿，收起鱼食，重新坐回位置上，甩了三个字过去，“鬼知道。”
鲁浮生知道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老人，肚子里藏得秘密实在太多，多到即使是跟他行走在同一条路上的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鲁浮生笑问道：“当初那个声名不显的袁柳，问你要哪个破庙，你为什么要给他？”
鲁浮生犹豫了一下，笑道：“那个家伙，藏头不露尾，万年之久，现在来到此处，总归有些谋划，主要针对的崔甲，同样也是为了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燕王易见，小鬼难缠，更何况还是个本事不赖的小鬼，我总得花点钱财，买个平安吧。”
老人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说了，这个小镇唯二能够跟楚禄比拼气运的吴靖未来的路，肯定不简单。”
鲁浮生爽朗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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