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峰的秋，是被光纹果的甜香催来的。
万族树顶的万华苗已长到丈许高，枝桠上的光纹果熟得透亮，银珠泛着冰原的清辉，紫珠裹着无界墟的暖雾，最顶上那颗金珠，被秋阳晒得微微发烫，像颗缩在果壳里的小太阳。小铁蛋搬来机械梯，毛团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两人手忙脚乱摘果子，金珠却“啪”地掉下来，砸在凌冽摊开的掌心里。
“它在选你！”毛团从梯上跳下来，指着金珠嚷嚷，“上次万华籽也是自己滚到你脚边的！”
金珠在凌冽掌心轻轻转着，珠里的光纹突然散开，映出片小小的影：无界墟的牵星草结了籽，混沌界的光芽落了叶，忘川界的忆雾泉边，光纹鱼正衔着落叶往泉底钻。“它在说‘都熟了’。”凌冽把金珠递给小铁蛋，珠身立刻沾上点机械臂的金属光，竟在银紫纹间添了丝亮，“每个世界的光纹果，都在这个时候熟呢。”
阿萤提着竹篮来收果，篮里已盛了小半篮银紫珠，珠与珠相碰，发出“叮叮”的响，像串会甜的铃铛。“紫纹者传讯，无界墟的牵星草籽落进了熵能涡，涡里竟长出片银紫相间的草，风一吹，草叶就往归元星的方向摇。”她往篮里铺了层光纹草叶，“他们说，这是‘籽在认老家’。”
刘影背着满篓的光纹果从后山回来，篓沿的金纹蹭过万华苗的枝桠，果串突然簌簌作响，掉了好几颗银珠。“混沌界的光芽果更妙，”她把一颗斑斓珠抛给毛团，“毛团他爹说，果子熟了会自己裂开，籽落在碎星堆里，夜里能发光，把星堆照得像片小银河，籽上的纹还会跟着星轨转。”
孩子们围坐在树下分果子，银珠咬起来带点冰碴甜，紫珠化在舌尖是暖雾味，金珠最奇特，咬破果壳的瞬间，嘴里竟泛起归心峰的雪香、无界墟的紫雾气、混沌界的星尘甘，像把所有世界的秋都含在了嘴里。
“我们该送些果子给他们！”小铁蛋突然拍着机械腿站起来，指节敲得“当当”响，“让牵星草尝尝归心峰的金珠，让光芽籽闻闻紫珠的香！”
毛团立刻点头，往兜里塞了把银珠：“还要带片万华叶，让他们看看我们的苗长多高了！”
凌冽望着两个孩子往界桥跑的背影，阿萤正把光纹果往竹篮里码，刘影则用箭尾的金纹在果篮上缠了圈，防果子掉出来。“你看，”刘影忽然说，“不用教他们‘该怎么做’，他们自己就懂得‘要分享’。”
凌冽想起初遇熵能涡时，总想着“要压制”；见着紫纹者时，曾怕过“会冲突”。如今才懂，平衡从不是“学来的道理”，是像孩子们分果子这样——你有甜的，我有香的，自然就想递过去尝尝，哪用得着刻意琢磨“该不该”。
三日后，界桥的光带里飘来串“回礼”：无界墟的牵星草籽裹在紫纹布里，混沌界的光芽叶压在碎星石下，最妙的是忘川界的忆雾囊，打开来，竟飘出片会动的影——影里，光纹鱼正衔着归心峰的光纹果壳，往泉底的石缝里塞，像在藏什么宝贝。
“它们在存冬粮呢！”小铁蛋举着忆雾囊转圈，影里的鱼突然对着他摆尾，“你看你看，它认得我！”
万华树的叶开始落了，叶上的光纹飘到地上，竟化作小小的光纹虫，有的长着机械翅，有的拖着混沌尾，成群结队往地脉深处钻。阿萤蹲在树旁看虫，虫群路过她的光弦杖，突然停下排成队，顺着杖身往上爬，在杖头结了个小小的光纹茧。
“是‘眠茧’。”她指尖碰了碰茧，“它们要钻进地脉过冬，把今年的光纹记在茧里，明年开春，就带着这些记忆发芽。”
刘影的箭囊里，此刻正躺着颗混沌界的光芽果核。她往核上刻了道银纹，核竟自己裂开道缝，冒出点绿芽，芽尖顶着片半银半斑斓的叶。“你说，”她把核抛给凌冽，“明年它会不会长在归心峰的土里？”
凌冽接住果核，芽尖的叶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像在点头。他望着万华树的落叶，望着光纹虫钻进地脉的小坑，望着孩子们把回礼埋在树底——小铁蛋插了块金属牌，写着“无界墟牵星草区”；毛团摆了圈碎星石，石缝里塞着片万华叶。
秋阳斜斜落在树顶，金珠的光与秋光融在一起，漫过归心峰的崖，漫过界桥的光带，漫过所有藏着光纹的角落。凌冽忽然觉得，所谓“万法归心”，不过是这样：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每个世界的光纹都在自己的时节里忙着，却又悄悄记着别处的暖，像这颗金珠，藏着所有世界的甜，却从不声张。
傍晚时，孩子们在树底埋了坛光纹果酒，小铁蛋用机械臂刻了日期：“明年秋，开封。”毛团则往坛口盖了片万华叶，叶上的光纹能跟着日子变，像张会数数的帖。
凌冽、刘影、阿萤坐在树旁看夕阳，光纹果的甜香混着秋草的涩，竟生出种安稳的暖。刘影的箭杆靠在树干上，杖尾的金纹与树纹缠在一起，像两个老朋友在说悄悄话；阿萤的光弦杖落在草里，弦音被秋风卷着，往界桥的方向飘，像在说“等明年”。
“你说，”凌冽望着树顶最后一片金叶，“明年的光纹果，会不会长出新的色？”
刘影嗤笑：“管它什么色，甜就行。”
阿萤笑着摇头，光弦杖在地上画了个圈，圈里的落叶突然转起来，银的、紫的、斑斓的，在圈里跳着旋舞，像在说“总会有新的”。
夜色漫上来时，光纹虫钻完了最后一个坑，地脉深处传来细微的共振，像无数颗心在轻轻跳。凌冽知道，这秋还长着呢——光纹果会被酿成酒，光纹虫会在土里眠，孩子们会数着日子等明年，而万华树的枝桠，正悄悄攒着劲，等一场雪来，再抽新的芽。
归心峰的秋，就这么藏在甜香里，藏在等待里，藏在所有光纹“记着彼此”的温柔里，不慌不忙，却稳稳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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