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硝烟逐渐散去,留下的是一片需要精心收拾的残局与亟待抚平的创伤,以及那在血火中悄然滋长、再难抑制的情愫。
宣府镇经略使行辕,如今更添了几分威严与肃穆。大战之后的首次军政会议,气氛却并不压抑,反而带着一种胜利后的昂扬与对未来的期许。
首要议题,便是对参与此次战役的将士进行封赏与抚恤。林惊澜早有准备,命令下达,条理清晰:
阵亡将士,抚恤加倍,由其家眷或指定之人至“惊澜商号”各地分号支取,确保足额发放,并免除其家三年赋税。重伤致残者,由商号与地方妥善安置,给予活计,保其生计无忧。立功将士,按军功大小,赏赐金银、田亩、布帛,乃至晋升军职。马彪、岳擎天、慕容婉等主要将领,更是各有厚赏,并在惊澜军内部记大功。
此令一出,全军感奋。实实在在的利益,远比空泛的褒奖更能凝聚人心。经此一事,惊澜军上下对林惊澜的忠诚度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其次,便是处置俘虏与降卒。
孙德胜及其几个核心党羽,被单独关押。林惊澜亲自提审,并未用刑,只将截获的其与大同、京城往来的密信副本掷于其面前。孙德胜面如死灰,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林惊澜将其罪证、口供整理成册,连同其人一并押解进京,交由朝廷(实则是太子)处置。此举既彰显了自己恪守臣节,不擅杀朝廷命官,又将这颗烫手山芋连同背后的阴谋一起扔回了京城,看那些人如何应对。那五千降卒,经过甄别,愿意留下的打散编入惊澜军各营,不愿者发放路费遣散。如此处理,既消化了降卒,又未激起更大变故。
最棘手的,是生擒的脱脱不花。
是杀是留,众将意见不一。马彪主张杀之祭旗,以壮军威;岳擎天则认为可留作人质,与鞑靼周旋。
林惊澜听取了各方意见,最后做出了决定:“暂且不杀,严密看管,好生对待,勿要虐待。”他看向众人,解释道,“杀一脱脱不花,不过一时痛快,却与兀良哈结下死仇,于大局无益。留着他,便是一颗棋子,可让兀良哈投鼠忌器,亦可作为日后与鞑靼王庭谈判的筹码。况且,此人身份特殊,或另有他用。”
他目光深远,众人虽不完全理解,但出于对林惊澜的绝对信任,皆无异议。
政务军务处理完毕,夜色已深。林惊澜特意命人在后园暖阁设下小宴,只邀了慕容婉、岳擎天、马彪、韩灵儿、澹台明月等核心几人,算是内部庆功。
宴席气氛轻松了许多。马彪、岳擎天等人轮番向林惊澜敬酒,言辞间充满了敬佩与感激。韩灵儿叽叽喳喳地说着救治伤员的趣事,澹台明月虽依旧少言,但紫纱下的唇角也微微柔和。
慕容婉坐在林惊澜身侧,安静地听着,偶尔为他布菜,动作自然。她今日换下了戎装,穿着一身湖水绿的襦裙,少了些许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多了几分女子的清丽柔美,在灯下看来,别有一番风致。林惊澜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酒至半酣,林惊澜举杯,单独敬向慕容婉:“婉儿,此次落鹰峡、黑山堡两处,你临机决断,调度有方,居功至伟。我敬你。”
慕容婉端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眸光如水,映着烛火与他的身影:“分内之事,何足挂齿。”她一饮而尽,脸颊飞起两抹红霞,不知是酒意,还是因他那声自然而亲昵的“婉儿”。
宴席散后,众人各自离去。林惊澜与慕容婉并肩走在寂静的回廊下,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
“累了么?”林惊澜轻声问。
“还好。”慕容婉摇摇头,侧首看他,“你才最是劳心。”
“有你在,我便安心许多。”林惊澜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廊下的灯笼在他深邃的眼中投下温暖的光影。
慕容婉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炽热与专注,那是一种超越了战友与上下级的情感。她微微垂眸,长睫轻颤,没有回避。
林惊澜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在他的掌心却微微发烫。她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
“北疆的风雪虽寒,但有你在身边,便觉得这天地,也并非不可征服。”林惊澜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动人。
慕容婉抬起头,望进他眼底深处,那里有星辰大海,有万里江山,此刻,却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她看到了他的抱负,他的艰难,他的信任,以及那份对她独有的温柔。
“无论风雨,我愿始终与你并肩。”她轻声回应,话语坚定,如同誓言。
月光无声,将相拥的身影拉长。无需更多言语,血与火淬炼出的情感,在此刻悄然升华,水到渠成。他缓缓低下头,她也微微仰首,唇瓣在清冷的空气中即将相遇,传递着彼此的体温与悸动……
然而,就在这温情弥漫的时刻,一名亲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大人!京城六百里加急!”
林惊澜眉头微蹙,与慕容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凝重。温情暂敛,风云再起的预感悄然降临。
他接过密封的漆盒,挥退亲卫,就着廊下的灯光打开。里面是苏云裳的亲笔信,字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
“惊澜,陛下病情骤然加重,已三日不朝!二皇子联合成国公、靖安侯等,以‘国本为重’为由,频频逼迫太子,朝局动荡!宫内传闻,陛下似有密旨……速做应对!”
京城的风暴,终究是以最猛烈的方式,席卷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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