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看我的!”朱樉兴奋得满脸放光,一把抢过朱栋手中另一卷《农政新编》,怪叫一声,“我去给李善长那老倌儿家送温暖!他家后花园风水好,正缺几垄土豆!”话音未落,人已像头蛮牛般冲出暖窖,蟒袍下摆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朱栋无奈地摇头,唇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他走到朱元璋身侧,顺着父皇的目光望去。窖外,残雪覆盖的皇庄田野空旷寂寥,一片萧瑟。但朱栋知道,就在这片看似贫瘠的冻土之下,那些名为红薯、土豆、玉米的种子,正积蓄着破土而出的伟力。他仿佛已看见,金秋时节,那婴儿手臂般粗壮的红薯拱开泥土,浑圆的土豆在垄间翻滚,饱满的玉米棒子垂下金色的流苏……千里饿殍道,将化为万顷米粮川。
“爹,”少年清越的声音在朱元璋耳边响起,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笃定,“您信我。这土疙瘩,真能让咱大明,再无人饿死于道旁。”朱元璋没有回答。他缓缓蹲下身,粗糙宽厚、布满老茧与疤痕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道,深深插入窖中温润的泥土里,握住了一个刚刚萌发出紫红嫩芽的红薯种块。那沉甸甸、饱满而充满生机的触感,透过冰冷的种皮,滚烫地烙进了开国帝王的掌心,更烙进了洪武元年这风雪初霁的早春。
寒风卷过皇庄空旷的田野,掠过新翻的、散发着泥土腥气的田垄,将朱元璋衮服的袍角掀起又落下。他蹲在暖窖口,那株紫红嫩芽的红薯种块被他紧紧攥在掌心,粗糙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种块上湿润的泥土,目光却穿透眼前萧瑟的冬景,投向更渺远的北方。
那里,是徐达、常遇春统帅的北伐大军兵锋所指之处,亦是千里赤地、饿殍枕藉的旧河山。
“……栋儿。”朱元璋的声音低沉,带着金戈摩擦的沙哑,在空旷的田野上散开,“此物……此物真能在北地……在那些被战火烧透、被血浸透的荒地里……也长得起来?”他问得极慢,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
朱栋心中一凛。他听懂了父皇未尽之言——这不仅是关乎产量的疑问,更是关乎大明能否真正在那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上扎下根,关乎千万流离失所的百姓能否重建家园、不再重演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朱栋迎着朱元璋那沉甸甸、带着铁血帝王少有的、近乎脆弱期盼的目光,斩钉截铁:
“能!父皇!红薯、土豆,最是不择地!沙砾地、山坡地、新垦生地,皆可成活!耐旱!耐瘠!纵是北地苦寒,生长期略短,其产量也远胜粟麦!玉米秆高,可作青储饲料,其籽粒磨粉,亦可充饥!这三样,便是为这乱世之后、地力贫瘠的北地而生的!辅以熟粪丹滋养地力,假以时日,必能沃野千里!”
朱元璋骤然爆发出灼人的目光!他猛地攥紧手中的红薯种块,那紫红的嫩芽几乎要被他指间的力道压扁。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灰白天幕下投下铁铸般的轮廓。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激越,如同战鼓擂响在空旷的皇庄田野,“传旨兵部!八百里加急,追送北伐大军行营!将此三种神物之种,连同《农政新编》,火速递与徐达、常遇春!命其在光复之地,择适宜军屯、民屯之处,就地试种!所需引酵散,由医药提举司即刻备齐,鹗羽卫飞骑押送!告诉他们——”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至顶峰,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决绝,“给咱在那些鞑子蹂躏过的土地上,种出粮食来!种出我大明的根基来!”
“遵旨!”兵部尚书领旨,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圣旨的余音还在寒风里回荡,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田野的寂静。一名身披鹗羽卫玄色罩甲、肩插赤翎的骑士如旋风般卷至,滚鞍下马,单膝砸在冻土上,溅起几点残雪:
“报——!指挥使大人!急报!三殿下他……他带着人,扛着锄头镐把,把……把左丞相府后花园的太湖石假山给……给刨了!正嚷嚷着要开垄种土豆呢!李丞相气得在府门口直跺脚,差点背过气去!”
“噗——”人群里不知是谁没憋住,一声短促的笑喷了出来,又赶紧死死捂住嘴。
朱元璋脸上的肃杀之气瞬间凝固,嘴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表情介于暴怒与荒诞之间,极其精彩。他猛地扭头瞪向朱栋。朱栋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眼前仿佛已经看到李善长那保养得宜的白胡子气得翘上天的模样。他深吸一口带着泥土和寒意的空气,强自镇定,对着那鹗羽卫骑士,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去,告诉三弟。丞相府的花园,一草一木都不许动!让他立刻带着人,扛着他的宝贝土豆,去皇庄最靠东头那片新垦的沙砾地!告诉他,若今秋那地里收不上来土豆,我就把他埋进去当肥料!”
“诺!”传令兵忍笑领命,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朱元璋看着次子瞬间黑下来的小脸,再看看那士兵远去的背影,紧绷的脸皮终于松动。一丝极其罕见、几乎算得上是轻松的笑意,极快地从他嘴角掠过,如同雪地上一闪而逝的阳光。他不再言语,只是再次低头,摊开那只紧握着红薯种块的大手。掌心,那抹紫红的嫩芽,在帝王掌纹的沟壑里,依旧倔强地挺立着,鲜活得仿佛能滴下汁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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