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雪岭彻底浸在春的暖意里,苹果林的枝桠间早已炸开层层叠叠的粉白花朵,风一吹,花瓣像雪片般簌簌落下,混着清甜的花香漫过哨所的围墙,连巡逻路上的碎石都沾了几分温柔。辰辰背着巡逻包走在最前面,军靴踩过融雪后的湿润泥土,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带领新兵完成边境线巡逻任务,胸前的三等功勋章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冰凉的金属触感时刻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
“辰辰班长,你看那片沙棘丛,长得比去年密多了!”身后的新兵小李指着界碑旁的绿影,语气里满是兴奋。去年撒下的沙棘种子如今已长成半人高的灌木丛,嫩绿的枝叶在阳光下舒展,像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守护着界碑的基座。
辰辰停下脚步,回头笑着点头:“这沙棘丛耐冻耐旱,根系扎得深,能牢牢锁住水土,以后咱们巡逻路过,还能摘几颗果子解渴。”他蹲下身,拨开沙棘枝叶,露出底下细密的根系——去年补界碑裂痕时埋下的土,如今已被根系盘绕得严严实实,裂痕处的水泥砂浆在绿意映衬下,更显牢固。
巡逻队伍沿着边境线缓缓前行,辰辰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过前方的雪地与山脊。老杨所长教过他,春融时节最容易出现边境线标志物移位的情况,雪水冲刷后的沟壑可能会模糊界碑周边的界限,必须每走五十米就核对一次坐标。他从背包里掏出军用地图和指南针,指尖在地图上划过标注的红点——那是张明远当年亲手标记的巡逻点位,每个点旁边都写着简短的备注:“此处有暗冰”“注意落石”“可避风补水”。
“大家注意脚下,前面是黑风口旧址,雪水冲过容易形成暗沟。”辰辰提醒道,脚步放慢了几分。这里正是去年冬训时发现雪狐的地方,如今积雪消融,露出了底下凹凸不平的岩石,岩石缝隙里还能看到几株顽强生长的耐寒小草,顶着淡紫色的小花。
走到一处背风的山坳,辰辰让队伍停下休息。他从背包里拿出水壶,给新兵们分了水,自己则走到山坳边的一棵松树下——这里埋着张明远的半盒旧弹壳,是张爷爷当年守哨所时,每次打靶后特意收集的,说要留给“能守住雪岭的后辈”。辰辰轻轻拨开松针下的泥土,弹壳的金属光泽在阳光下隐约可见,他又小心地将泥土盖好,心里默念:张爷爷,我带新兵来巡逻了,您标记的点位我们都记着,边境线一点没差。
休息间隙,小李好奇地问:“辰辰班长,你刚到哨所的时候,也是跟着张前辈巡逻吗?”
辰辰靠在松树上,望着远处的苹果林,思绪渐渐飘回几年前:“那时候我才十岁,跟着张爷爷来给界碑描红,走几步就喊累,张爷爷就背着我,一边走一边讲他守边境的故事。他说,每一块界碑都是一个坐标,不仅标着国土的边界,更标着戍边人的初心。”他抬手摸了摸胸前的勋章,“这枚勋章是张爷爷的,他牺牲后我一直带在身上,就像他一直在身边看着我一样。”
新兵们静静地听着,眼里满是敬佩。辰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咱们继续走,前面就是‘望乡坡’,站在坡上能看到远处的苗寨,张爷爷当年最喜欢在那里给我们讲苹果林的故事。”
登上望乡坡时,风忽然变得温柔起来。远处的苗寨炊烟袅袅,青瓦白墙在绿树掩映下格外清晰,苹果林像一片粉色的云,铺在哨所与苗寨之间。辰辰指着那片粉色的林带:“看到那些苹果树了吗?都是张爷爷和老辈战士们栽的,他们说,守边境不能只靠枪,还要种上希望,让苹果林陪着界碑一起守家。”
正说着,辰辰的口袋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是哨所发来的消息,说苗寨的阿婆带着孩子们来苹果林摘花做花茶,让他们巡逻结束后顺便去帮忙。他笑着对新兵们说:“今天有口福了,阿婆做的苹果花茶,清甜解腻,是雪岭春天独有的味道。”
巡逻任务完成时,夕阳已经西斜。辰辰带着新兵们往苹果林走,远远就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阿婆正坐在树下,手里捧着一个竹篮,小心翼翼地摘着苹果花,古丽则带着孩子们给新苗浇水,红丝带在春风里轻轻飘动。
“辰辰娃娃,你们回来啦!”阿婆看到他们,笑着招手,“快过来帮忙,今年的苹果花开得旺,摘点回去做花茶,给你们当巡逻时的解渴水。”
辰辰接过阿婆递来的竹篮,加入摘花的队伍。指尖触到柔软的花瓣,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忽然想起张明远说过的话:“苹果花谢了就会结果,就像戍边人的青春,看似平凡,却能结出守护的果实。”
夕阳将苹果林染成了暖黄色,花瓣在余晖中泛着淡淡的光。辰辰看着身边忙碌的新兵、欢笑的孩子、慈祥的阿婆,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青春坐标——它不在繁华的都市,而在边境线的界碑旁,在苹果林的花丛中,在与苗寨乡亲们的朝夕相处里。
晚上,辰辰坐在炉火旁,手里捧着一杯刚泡好的苹果花茶,茶香混着炉火的暖意,让人浑身舒畅。他翻开《戍边守护日志》,在最新的一页写下:“四月十五,晴。首次带新兵巡逻,界碑安,边境宁。苹果花开满林,阿婆做的花茶香。青春的坐标,刻在界碑的纹路里,落在苹果花的香气中,守着这片土地,就是守着最美的时光。——辰辰”
写完后,他合上日志本,望向窗外。月光洒在苹果林里,花瓣像一层薄薄的霜,界碑的影子在雪地上静静矗立,与苹果林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辰辰握紧胸口的勋章,心里充满了坚定——他的青春,将永远与这片土地相连,与界碑、苹果林、苗寨的乡亲们一起,在雪岭的春风里,书写属于戍边人的守护故事,让每一个春天的苹果花,都成为边境线上最动人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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