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谷大捷的狂喜,如同夏日骤雨,来得猛烈,去得也迅疾。当欢呼与泪水渐渐平息,留下的是一片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现实。谷外的空地上,黑压压地跪着近两百名投降的溃兵,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饿狼般的残余凶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烟火味,以及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所产生的、令人窒息的汗臭与绝望的气息。
谷内,虽然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精疲力竭的虚脱和面对眼前烂摊子的无措。破损的栅栏需要修复,堆积如山的敌人尸体需要处理以防瘟疫,更重要的是,那近两百张嗷嗷待哺的嘴,以及其中潜藏的不稳定因素,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压在每一个星火谷核心成员的心头。
议事棚内,气氛比战前更加凝重。
“这么多降兵,怎么处置?养着?咱们自己的粮食才刚刚够吃!”赵铁柱第一个开口,声音沙哑,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身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血渍尚未干透。
“放也不能放!”王莽立刻反驳,脸上新添的一道刀疤让他看起来更加凶悍,“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转头就勾结其他匪类再来?”
“杀……杀俘不祥啊……”老村长林大山哆哆嗦嗦地说,脸上满是怜悯与恐惧交织的复杂情绪。
李老里正更是六神无主,只会连连叹气。
陈老抠躲在人后,小声嘟囔:“都是祸害……都是祸害……”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沉默不语的谢景珩,以及坐在他身侧、脸色苍白的林晚。
谢景珩的左臂伤口在昨日的激战中再次崩裂,鲜血渗透了绷带,但他似乎毫无所觉。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晚身上,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断与沉重。
“杀,不可取。放,亦不可行。”谢景珩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唯今之计,唯有消化、吸收、分化、利用。”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棚口,望着谷外那些跪伏的身影:“彼等虽为溃兵,亦曾是边军,其中不乏悍卒,更不乏懂得操练、阵战乃至各类技艺之人。星火谷欲在乱世立足,仅靠防守,终非长久。我们需要更强的武力,也需要更多的人口与技艺。”
林晚接口道,她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却条理分明:“谢公子说得对。这些人,是危机,也是机遇。但我们必须谨慎。我建议,立刻进行几件事:第一,将所有降兵严格搜身,解除所有武器,打散原有编制,由我们的人混合看管。第二,进行初步甄别,区分军官与普通士卒,区分有技艺者与纯粹兵痞,区分愿意归附者与心怀怨恨者。第三,设立严格的劳役制度,让他们参与谷口防御工事的修复、敌人尸体的掩埋、以及新的土地开垦,以劳换食,并借此消耗其精力,观察其表现。”
她的建议与谢景珩的想法不谋而合。谢景珩补充道:“还需设立明确的奖惩章程。表现良好、真心归附者,可逐步给予信任,甚至吸纳进入我们的队伍;冥顽不灵、暗中滋事者,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同时,需派可靠之人,暗中留意其动向,防患于未然。”
这套“萝卜加大棒”、分化瓦解、逐步消化的策略,是目前情况下最可行,也最考验执政者智慧和手腕的方案。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星火谷的队员们强忍着疲惫和伤痛,再次行动起来。收缴武器,甄别人员,划分劳役区域……每一项工作都充满了风险和不确定性。那些降兵中,有人麻木地接受,有人眼中闪烁着不甘,也有人暗中观察,寻找着可能的漏洞。
林晚没有休息,她强撑着安排人手烧煮大量的稀粥,分发给降兵,至少先稳住他们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避免因极度饥饿而引发暴动。看着那些溃兵捧着破碗,狼吞虎咽地喝着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粥水,她的心中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对未来更深的忧虑。
谢景珩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个洗干净的野果。“你也需要休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晚接过果子,冰凉的温度让她精神微微一振。她抬头看着他被血迹和汗水污损的侧脸,看着他手臂上渗血的绷带,一股混合着心疼、依赖与某种难以言喻情感的热流涌上心头。“你的伤……还好吗?”
“无碍。”谢景珩淡淡道,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谷外忙碌而混乱的景象,“比起伤口,如何处置这些人,才是我们眼下最大的难题。”他顿了顿,低声道,“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轻松。”
林晚点了点头,咬了一口野果,酸涩的汁液在口中蔓延,如同此刻的心情。胜利的余烬尚未冷却,新的、更复杂的挑战,已经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星火谷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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