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将那张潦草的，只存在于他逻辑核心中的草图，转化为了一份更加详尽的，充满了数据与逻辑推演的方案。
他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离开了工坊，走向炼金区。
工坊外的喧嚣一如既往。
玩家组成的热闹构成了曙光哨站最具活力的背景音。
但这一切都无法干扰卡尔。
他的逻辑核心中，只有那份名为【虚空腐蚀探针】的设计方案，以及一个清晰的目标。
艾兰娜大师。
当卡尔推开炼金工房那扇刻着隔音符文的厚重木门时，一股混合着草药清香与某种金属酸蚀味道的奇特气味扑面而来。
艾兰娜星瓶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由水晶和黄铜构成的复杂蒸馏器前。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精灵长袍，银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发簪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与尖俏的耳朵。
她正专注地观察着一根水晶管道中，一滴正在缓慢下坠的，散发着微弱星光的液体。
卡尔的进入，让她略微偏过头。
“首席顾问阁下。”她的称呼礼貌，但并不热情。“如果不是哨站的结构即将崩溃，我希望你不要打扰一个炼金师最重要的萃取阶段。”
“即将崩溃是大概率事件。”
卡尔平静地回答，直接走到了她的工作台旁。
“根据我的计算，如果维持现状，哨站的结构完整性将在四十七天后跌破安全阈值。”
艾兰娜手中的一支玻璃棒停在了半空中。
她终于转过身，正视着卡尔。
“什么意思？”
“我发现了哨站内部存在一千七百二十八个微小的规则层面腐蚀点。”卡尔调出光幕，将那张布满红色标记的哨站立体结构图展示在她面前。“以我目前的效率，需要三百七十四点四个小时的连续工作。”
艾兰娜看着那张密密麻麻的结构图，她那双精灵特有的，仿佛蕴含着星辰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
她不是罗岚，她对魔法与能量的理解远超常人。
她能看懂这张图背后代表的恐怖现实。
“唯一的维修员，就是最致命的瓶颈。”卡尔用一句总结，点明了问题的核心。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当这个维修员？”艾兰娜很快恢复了镇定，她放下玻璃棒，环抱双臂。“抱歉，我可不会这些敲敲打打。”
“不。”卡尔摇头。“我需要你帮我设计一种工具，让数万名‘异乡人’，成为我们的维修员。”
艾兰娜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那些混乱，无序，把生命当成游戏的异乡人，去修复哨站最底层的规则结构？
这比让她相信血吼副指挥会开始研究和平主义还要荒谬。
“你疯了？”她毫不客气地评价。“让他们去碰这些‘锈迹’，无异于让一群猴子去拆解一台精密的符文座钟。他们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如果猴子手里有一份精确到每个零件的说明书，并且每一步操作都有明确的指引呢？”卡尔反问。
他将【虚空腐蚀探针】的方案，推到了艾兰娜的面前。
艾兰娜的视线落在光幕上，起初带着审视与怀疑，但很快，她的神态变了。
“……两段式作业？”她喃喃自语。“你负责扫描和标记，建立一个‘锈迹’的数据库。然后制造一种工具，让使用者可以根据数据库的指引，找到‘锈迹’的位置？”
“正确。”
“这个工具……【虚空腐蚀探针】……它本身不具备修复能力，只是一个定位器和能量引导器？”
“可以这么理解。”卡尔补充道，“修复的核心步骤，被我简化成了一个能量输出稳定性和符文描绘的流程。他们不需要理解原理，只需要照做。”
艾兰娜沉默了。
她那颗高傲的，属于星辰魔法学院高阶炼金师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解构着这个方案的每一个细节。
将复杂的，需要高度专业知识的维修工作，拆解成“寻路”和“临摹”两个简单的步骤。
将唯一的专家，转化为标准制定者与任务发布者。
将数万个不可控的混乱源，转化为一个庞大的，可以被引导的分布式执行网络。
这个方案……
这个方案简直就是天才！
它充满了实用主义的冰冷美感，完美地利用了“异乡人”数量庞大，不怕失败，且极度渴望“任务”和“奖励”的特性。
“修复失败的惩罚呢？”艾兰娜提出了关键问题。
“小规模能量反噬，对使用者造成少量伤害。同时‘锈迹’会轻微恶化，并自动在我的数据库里标记为‘高优先级’，等待我或更高阶的探针去处理。”卡尔回答。“风险完全可控。”
艾兰娜彻底无话可说了。
她看着眼前的卡尔。
这个男人，仿佛不是在解决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而是在设计一个优雅而高效的系统。
“我明白了。”艾兰娜深吸一口气，她在工作台前来回踱步。“方案的核心，是这个【探针】。它必须能精准地与你标记在数据库里的‘锈迹’能量频率产生共鸣，才能触发警报。”
“是的。”卡尔点头。“我称之为‘探针胚体’。我可以用【虚空锻炉】对虚空污染的金属进行二次加工，锻造出空白的核心。但我缺少一种关键的感应材料，作为它的‘天线’。”
“天线……”艾兰娜停下脚步，她看向自己架子上一排排贴着复杂标签的水晶瓶。
“普通的魔法水晶不行。它们的感知太宽泛，无法精准捕捉到那种规则层面的微弱波动。你需要一种……既能与你那特殊的虚空力量同调，又能对世界法则的‘瑕疵’极其敏感的东西。”
她的手指划过一个个瓶子，最后，停留在一个由深蓝色水晶制成的，密封着某种银色流沙的瓶子上。
“我有一个想法。”艾兰娜取下那个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工作台上。
“在黄金时代，风暴王朝的水下城市‘亚特兰’，曾经使用过一种名为‘海心砂’的物质来监测深海地脉的能量潮汐。它对任何形式的能量扭曲都极为敏感。”
她顿了顿，继续说。
“而我的研究发现，当‘海心砂’与提纯后的‘虚空残渣’以特定的比例，进行炼金融合时，会产生一种全新的合金。一种……理论上可以感知到‘信息’层面波动的合金。”
卡尔的逻辑核心中，【万物溯源】的能力瞬间被触动。
他的视线穿透了那个水晶瓶，看到了“海心砂”的过去。
深邃的海底，宏伟的城市，以及采集这些银色砂砾的潜光之民的先祖。
“这个方案可行。”卡尔给出了结论。
“当然可行。”艾兰娜的脸上露出一丝属于顶尖学者的自信与骄傲。“我将其命名为【星尘秘银】。它是完美的‘天线’材料。”
“很好。”卡尔准备将这个新材料录入方案。
“但是，”艾兰娜话锋一转，“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无论是‘海心砂’还是‘虚空残渣’，它们的融合过程都极不稳定，失败率超过九成。要让它们稳定结合，形成【星尘秘银】，我们需要一种催化剂。”
艾兰娜转过身，她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卡尔。
“一种能够‘欺骗’法则，让两种完全相斥的物质，短暂地‘忘记’彼此排斥属性的催化剂。”
她缓缓吐出了那个名字。
“我们需要‘欺诈师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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