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基地的作战会议室里充满冷色调的金属光泽。
长条形的合金会议桌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倒映着天花板上矩阵式排列的照明灯。
空气中有一种恒温系统带来的干燥感。
桌子的左侧，坐着阿刀和十一名龙刺的行动队员。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身体挺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平视前方。
他们没有携带任何个人电子设备，整个区域安静得只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
桌子的右侧，则是凤凰和她的国安九局A队。
他们穿着深蓝色的制服，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台超薄的军用笔记本电脑。
键盘敲击的声音此起彼伏，是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动态。
他们的眼神锐利，在屏幕和文件之间快速移动，透露出一种基于数据和逻辑的专注。
两拨人之间，气质截然不同，泾渭分明。
魏国锋和李锐坐在会议桌的末端，他们的位置可以看清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感到了紧张。
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一场无声的较量已经开始。
会议室的门无声滑开。
秦风走了进来。
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装，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皮鞋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走到主位前，拉开椅子，坐下。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将目光投向会议桌尽头那块巨大的显示屏上。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一瞬。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秦风的身上。
秦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开始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阿刀站起身，走到主显示屏前。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正是秦风之前给凤凰的那个。
他将U盘插入接口。
显示屏亮起，出现了一张以江城为中心，辐射向整个东南亚的复杂网络图。
无数的线条和节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网。
“根据我们初步掌握的情报。”
阿刀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我们正在面对一个代号为‘鬼手’的跨国犯罪组织。”
“这个组织以江城为重要的中转枢纽，业务范围涵盖毒品走私、军火交易、洗钱以及情报贩卖。”
“他们的核心人物身份不明，代号‘鬼手’。”
“组织结构极为严密，采用单线联系，上下级之间互不相识，只通过特定的暗号和信物进行沟通。”
“根据对秦正国利益集团的清算，我们挖出了三条下线。”
“这三条线，分别负责江城的货物入境、资金流转和目标清除。”
“但他们对‘鬼手’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阿刀说完，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再次恢复了沉默。
会议室内一片安静。
魏国锋和李锐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他们没想到秦正国的案子背后牵扯的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经济犯罪的范畴，是真正的国家安全威胁。
秦风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基于以上情报，我制定了一个初步的行动方案，代号‘猎网’。”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方案的核心，是速度和力量。”
“第一阶段，由龙刺负责，利用我们对江城本地渗透的优势，在七十二小时内，对情报中已经暴露的三个节点，以及与其相关的二十七个外围据点，进行同步的物理清除。”
“我们要直接切断‘鬼手’在江城的触手，不给他们任何反应和转移的时间。”
“第二阶段，集中力量对抓捕的人员进行高强度审讯，用最短的时间撬开他们的嘴，拿到指向上一级核心人员的情报。”
“然后，重复第一阶段的行动，一层一层地向上剥离，直到挖出‘鬼手’本人。”
秦风说完，看向众人。
“有问题吗？”
阿刀和龙刺的队员们眼神中透出一丝战意。
这是他们最熟悉，也是最擅长的作战方式，直接、高效、致命。
魏国锋点了点头，这种雷霆手段，符合军方的行事风格。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有问题。”
凤凰举起了手。
秦风的目光转向她。
“说。”
凤凰站起身，走到显示屏前。
她的手指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操作了几下，主屏幕上的网络图立刻发生了变化，许多节点被染上了红色和黄色。
“夜枭长官，我尊重你的作战经验。”
“但是，我必须指出，你的‘猎网’方案，在我看来，过于粗暴，且风险极高。”
“恕我直言，这种方式就像用大炮打蚊子，动静很大，但效果未必好。”
她的话让龙刺队员们微微皱起了眉。
凤凰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
“第一，同步打击二十七个据点，需要极高的协同能力。”
“一旦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疏漏，或者目标提前警觉，就会导致整个网络收缩，我们所有的线索都会中断。”
“第二，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犯罪团伙。”
“资料显示，他们的反侦察能力极强。”
“我们这样大规模的行动，等于是在告诉他们，我们来了。”
“他们会立刻切断所有与江城的联系，我们抓到的，只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鱼小虾。”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这个方案，破坏性大于建设性。”
“它会摧毁现有的情报网络，但无法建立起一个完整的敌方组织架构图。”
“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鬼手’是谁，他的核心团队在哪里，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她说完，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李锐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同。
凤凰的分析，是从情报战和全局的角度出发，确实更加缜密。
秦风看着凤凰，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你的方案呢？”
凤凰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的方案，只有一个字，‘等’。”
她调出另一张图表，上面是复杂的数据流模型。
“我们国安九局的优势，不在于拳头，而在于大脑和网络。”
“我们不应该主动出击，而是应该被动渗透。”
“我的团队，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到他们线上资金流转的一个漏洞，然后像病毒一样，悄无声息地植入我们的监控程序。”
“我们不去抓任何人，不去惊动任何人。”
“我们就静静地看着，看着每一分钱流向哪里，看着每一个指令从哪里发出。”
“通过大数据分析和行为建模，我们可以绘制出他们完整的资金网络、人员架构和行动模式。”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周，甚至更长的时间。”
“但是，一旦我们完成了这张图谱，我们得到的，将不仅仅是江城的这几条线，而是‘鬼手’组织的整个脉络。”
“届时，我们可以联合国际刑警和相关国家的安全部门，在全球范围内，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一网打尽。”
“这，才是根除毒瘤的最好方式。”
“精准，无声，且彻底。”
凤凰说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的团队成员脸上都露出了认同和骄傲的神色。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作战理念的正面碰撞。
一种是快速切除，讲究快、准、狠。
一种是全面渗透，讲究稳、全、深。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仅仅是两个方案的选择，更是两种权力和主导权的争夺。
如果采用秦风的方案，那么接下来的行动，将以龙刺为主导。
如果采用凤凰的方案，那么国安九局的技术团队，将成为整个行动的核心。
魏国锋和李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棘手。
这个刚刚组建的联合指挥部，在第一次会议上，就遇到了最根本的分歧。
阿刀的眼神冰冷，他看着凤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认同。
凤凰则回以一个平静而自信的眼神。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还是回到了秦风的身上。
他是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
他的决定，将决定接下来的一切。
秦风的手指，依旧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一下。
两下。
在寂静的会议室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他看着眼前的两种方案，又看了看会议桌两侧壁垒分明的两支队伍。
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但是，他没有立刻说出来。
他在等，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会议室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压得人喘不过气。
凤凰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她在等待着秦风的裁决，这既是对她方案的考验，也是对她这个人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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