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之内，气氛压抑。
风声与鸟鸣声都消失了。
秦正国的世界里，只剩下林建业那句冰冷绝情的“帮不了，也不敢帮”。
这句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因为巨大的打击而摇摇欲坠。
那张曾经充满枭雄气概的脸，此刻只剩下灰败。
他不甘心。
他不相信。
几十年的交情，儿女的姻亲，在未知的恐惧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林老哥……为什么？”
秦正国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林建业的背影，声音沙哑。
“你我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秦家若是倒了，对你林家，又有什么好处？”
“天儿和婉儿的婚事，才刚刚办完，整个江城的人都知道！”
“我秦家要是破产清算，你林家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他试图用最后的理由，来唤醒对方的情分。
“你今天不拉我一把，明天，这股浪潮，说不定就会打到你林家的船上！”
这番话，带着恳求，也带着威胁，更透着虚弱。
林建业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没有因为秦正国的威胁而动怒，反而流露出一丝怜悯。
那种眼神，是在看一个即将被碾碎却仍在徒劳挣扎的人。
“正国啊，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
林建业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似乎怕被风泄露出去。
“这不是普通的商业风波，也不是什么过江龙要来抢地盘。”
他向前走了两步，凑到秦正国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是……改朝换代。”
“江城，有新王要登基了。”
这句话，在秦正国的脑海中轰然引爆。
他整个人都懵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建业，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改朝换代？
新王登基？
这是何等狂妄的词汇。
在如今这个时代，谁敢如此自居？
谁又有这个实力，来完成这所谓的登基？
“你……你胡说！”
秦正国本能地反驳，但声音充满了底气不足的颤抖。
林建业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我一开始，也像你一样，不相信。”
他的眼神，变得悠远而恐惧，陷入了不愿回首的记忆。
“直到三天前，我最看重的一个海外项目，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连根拔起。”
“我所有的渠道，所有的人脉，都被瞬间切断。”
“我派去交涉的人，至今，杳无音讯。”
“而我收到的，只有一句话。”
林建业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林家，要学会选边站。”
秦正国的心狠狠地揪紧了。
他能想象，让林建业这种人都感到恐惧的手段，该是何等的雷霆万钧。
“然后呢？”
他追问道。
“然后，”林建业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我动用所有关系，甚至动用了京城那边的老交情，才查到了一丝线索。”
“你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吗？”
他没有等秦正国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查到，江城所有银行的信贷系统，所有通讯公司的核心数据库，甚至一些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官方机密网络，都在一夜之间，被人开了一个畅通无阻的后门。”
“那个新王，能俯瞰着我们每一个人。”
“我们的每一笔资金流动，每一次通话，每一份秘密合同，在他的面前，都是透明的。”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正国？”
林建业死死地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这意味着，我们这些所谓的豪门，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想捏死我们，易如反掌！”
秦正国的血液快要凝固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王氏和李氏会那么听话。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陈万年会突然反水。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赤裸地站在了敌人的面前。
“所以，正国，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吗？”
林建业的声音，刺穿着秦正国最后的心理防线。
“我林家，选择臣服。”
“因为不臣服的，都会被碾碎。”
“这不是选择题，这是唯一的生路。”
“而你秦家……”
林建业看着他，摇了摇头。
“很不幸，你们从一开始，就站错了队。”
“或者说，你们就是那个新王登基路上，必须要被碾碎的祭品。”
“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是念在几十年的交情上，给你一个最后的忠告。”
他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要再去挣扎了。”
“更不要试图去挑战那个你无法理解的存在。”
“体面地接受结局，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
“如果你非要去螳臂当车，那么，不仅是你，整个秦家，都会被碾得连渣都不剩。”
说完这番话，林建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不再看秦正国，转身走回凉亭的石凳上，端起茶杯，闭上了眼睛，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该说的，他都说了。
仁至义尽。
秦正国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林建业的每一句话，都将他的骄傲、希望和世界观砸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敌人。
所有的挣扎，都显得苍白和可笑。
“我明白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微。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林家大宅的。
他只记得，回去的路，变得无比漫长和冰冷。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江城的街头游荡。
大脑一片空白，心中一片死寂。
……
顶层公寓内。
巨大的监控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秦正国那辆劳斯莱斯在街上游荡的画面。
车内，他那张失魂落魄、面如死灰的脸被清晰地捕捉着。
阿刀站在秦风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大人，林建业比我们想象的，要说得多一些。”
秦风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很好。”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恐惧，是最好的调味品。”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那是一份关于秦家所有灰色产业的详细报告。
“一个只是被打败的敌人，心中还会有不甘，会有侥幸。”
“但一个被彻底摧毁了意志，认清了彼此之间巨大差距的敌人，才会做出最愚蠢，也是最符合我们预期的选择。”
秦风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秦正国那张绝望的脸上，眼神冰冷而深邃。
“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会开始怀疑一切，试图找到生路。”
阿刀瞬间领会了秦风的意图。
“您是说……他会开始怀疑您？”
“怀疑，是通往真相的第一步，也是通往地狱的最后一步。”
秦风放下文件，站起身。
“林建业的话，和我的布局，已经在他心中种下了恐惧。”
“现在，这份恐惧会驱使他，去做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错误的选择。”
秦风走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已经彻底被他掌控的城市。
棋局，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
而秦正国，这个曾经的棋手，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步，走向覆灭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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