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超乎了所有人想象力的极限。
那片布满苍白骨礁的海域，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来自异世界的天罚。三艘拾荒者的“腐潮艇”歪斜地漂浮着，但它们已不再是船，而是变成了某种扭曲的、仍在滋滋作响的金属与生物质混合的残骸雕塑。
与之前那艘被洞穿的快艇不同，这些船只的毁灭方式更加诡异和彻底。一种无形的、恐怖的力量似乎从上至下碾压而过，将船只的整体结构完全“揉碎”了。甲板呈不自然的波浪状扭曲，桅杆像被高温烤软的蜡一样弯折垂落。船体表面覆盖的那些用于吸音和伪装的腐烂物，此刻大面积碳化，呈现出一种如同玻璃碎裂般的诡异纹理，冒着缕缕青烟。
然而，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船员。
他们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态——奔跑、举武器、试图跳海——却被彻底“固化”在了原地。他们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灰白色，皮肤和肌肉仿佛在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并石化，凝固成了坚硬的、布满细密裂纹的雕塑。他们的表情永远定格在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之上，张大的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空洞的眼窝凝视着雾气翻涌的天空。
没有血迹，没有伤口，只有彻底的、绝对的“枯竭”。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但更浓烈的是一种奇异的、类似臭氧和烧焦电路板混合的刺鼻气味，吸入口鼻甚至带着微微的麻痹感。
“是‘枯萎场’……”李教授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死死捂住口鼻，仿佛光是吸入这里的空气就有危险，“基金会最高级别的非致命……不，是迟滞性杀伤武器……我在赵铭的高度加密笔记里见过概念描述！它能瞬间抽干范围内所有生物组织的能量和水分，造成结构性崩坏……他们竟然真的实战部署了！”
苏怀舟的胃部一阵翻搅，但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他注意到，这种毁灭并非均匀分布。越是靠近船只中心的位置，碳化和石化的程度就越彻底，而在边缘区域，则能看到一些挣扎爬行的痕迹，但最终都没能逃出那无形的死亡力场。
“他们不是想直接杀死所有人，”苏怀舟冰冷地分析，指向一具趴在船舷边、半个身体已经石化、另外半个身体却还保持着挣扎攀爬姿态的尸体，“他们在进行效能测试，观察不同距离和防护下的效果。这些人……是实验品。”
这种冷静到极致的残忍，比任何疯狂的屠杀都更令人胆寒。
楚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手中的古玉变得滚烫，剧烈震颤着，传递来一种极度厌恶与警示的情绪，仿佛在拼命排斥着这片海域残留的毁灭性能量。
汐已经忍不住趴在船边干呕起来，脸色惨白。作为遗族，她见过死亡，但从未见过如此冰冷、如此将生命视为无物的“处理”方式。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苏怀舟强压下不适，厉声喝道，“这种武器很可能有残留效应或者数据收集装置！我们停留的每一秒都可能在被扫描记录！”
他话音未落，林皓焦急万分的声音就从加密频道传来，信号因这里的能量残留而极度不稳：“苏队！快走！检测到高强度、短周期的定向能量扫描脉冲！刚刚覆盖了你们所在区域！来源……来源无法锁定，像是从整个雾区反射过来的！你们暴露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楚瑶猛地抬起头，她的目光没有被那些可怕的尸体吸引，而是死死盯住了不远处一座最高大的苍白骨礁顶部。
就在那里，在弥漫的淡紫色雾气中，一个模糊的、修长的人形轮廓悄无声息地站立着。
他穿着一身完美的、能随环境光线自动变色的光学迷彩服，几乎与骨礁和雾气融为一体。只有当他偶尔极其细微地移动调整手中那个长管状观测设备时，才会产生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轮廓扭曲。
没有杀气，没有威压，只有一种绝对的、非人的冷静和专注。他就像是一个最高明的标本制作师，刚刚完成了一组满意的作品，正在平静地记录最终数据。
是赵无影！
他果然就在这里！他不仅目睹了整个过程，甚至可能连他们的到来和反应，都早已计算在内，并纳入了他的观察样本！
苏怀舟瞬间举起武器，但那个身影似乎毫不在意。对方只是微微偏过头，那双透过观测镜的眼睛，似乎隔着百米的距离，冰冷地、毫无感情地与苏怀舟对视了一秒。
随即，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并非威胁，也非警告，而是像学者记录数据一样，对着腕部一个装置，平静地输入了什么。
接着，他向后退了一步，身形如同融化一般，彻底消失在了浓雾与骨礁之后，无影无踪。
那种被更高维度生物凝视、评估、并随手记录在案的感觉，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全速！离开这里！现在！”苏怀舟的声音因巨大的压力而嘶哑，他几乎是将引擎推杆掰到了尽头！
两艘潜猎舟如同受惊的野马，疯狂地调头，不顾一切地向着与赵无影消失的相反方向、也即是楚瑶所感应到的正确“蓬莱”方位冲去！
每个人都清楚，所谓的“合作”从来只是虚伪的选项。从他们踏入这片海域，不，或许从“青鸟号”被卷入风暴之眼开始，他们就已经成为了别人实验报告上的一组变量。赵无影的出现，只是让这个残酷的事实摆上了台面。
他现在没有动手，或许只是因为数据尚未收集完全，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反应还在预期之内，又或者……他只是像猫捉老鼠一样，享受着猎物奔逃时提供的额外观测乐趣。
潜猎舟在海面上疯狂疾驰，破开被染上诡异暗红色的海水。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仍在迷雾的某个角落注视着他们，记录着他们的速度、他们的恐惧、他们的决策。
逃亡，从现在开始，不再是为了摆脱追兵，而是为了从一位冷酷的、拥有绝对技术优势的“观察者”手中，抢得一丝渺茫的生机。而他们逃往的方向，是希望之地，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实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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