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怎么会一模一样？
龙小影的大脑，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
理智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是荒谬的，是绝不可能的。
可那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却像疯长的藤蔓，死死地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赵叔叔，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开始发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已经……已经不在了！你们到底是谁？来我家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情绪，开始失控。
对于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女孩来说，这种诡异的场景，这种近乎残忍的暗示，足以摧毁她用悲伤筑起的脆弱防线。
“小影，你冷静一点，听我们解释。”
苏婉清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试图安抚她。
“解释？解释什么？”
龙小影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们，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幼兽。
“解释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门口？解释他为什么会有那样一双眼睛？还是解释你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开一个死人的玩笑？！”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我们没有开玩笑！”老赵急得满头大汗，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小影，龙首他……他……”
“不准你提我爸爸！”龙小影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给我走！马上从我家门口消失！不然我报警了！”
她说着，就“砰”的一声，想要用力关上门。
然而，一只手，更快地伸了过来，抵在了门板上。
是“郑前”。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龙小影。
巨大的痛苦，让他的面部肌肉都有些微微的抽搐。
“对不起。”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我们不该来打扰你。”
他说着，缓缓地收回了手。
然而，就在他收回手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腕，不经意地从袖口里滑出了一小截。
龙小影的目光，无意中扫过。
然后，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只手上，手腕内侧，有一道陈年的，月牙形的疤痕。
那道疤，她记得清清楚楚。
是她八岁那年，爸爸第一次教她削苹果。
她不小心手滑，水果刀差点划到自己的脸，是爸爸眼疾手快，用手腕挡了一下。
当时流了很多血，吓得她哇哇大哭。
爸爸却笑着，一边用纸巾按着伤口，一边安慰她，说这是男子汉的勋章，是保护小公主留下的印记。
从那以后，这道月牙形的疤痕，就永远地留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个秘密，只有他们父女两个人知道。
他甚至开玩笑说，以后要是走丢了，就凭这个“月牙”接头暗号来相认。
可是现在……
这道一模一样的疤痕，为什么会出现在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手上？！
巧合？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如此精准的巧合？
一瞬间，龙小影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所有的尖叫，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理智，都在看到那道疤痕的瞬间，被彻底击碎。
她像一座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雕塑，僵在了原地。
她的目光，从那道疤痕上，缓缓地，一寸一寸地，移回到了“郑前”的脸上。
“你……”
她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郑前”看到了她视线的落点，也瞬间明白了什么。
龙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女儿的哭声，和自己手腕上温热的鲜血。
他下意识地，想要把手缩回去，藏起来。
可已经晚了。
“这道疤……”龙小影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重得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是怎么来的？”
空气，仿佛变成了固态。
苏婉清和老赵，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郑前”。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是一个能够瞬间决定天堂与地狱的，终极审判。
“郑前”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谎言已经无济于事。欺骗，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苏婉清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逃避，才是错。欺骗，才是错。”
“无论这个真相有多么痛苦，你都必须亲自交到她手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像是吸进了一肺的玻璃碴子，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他抬起头，再次迎上女儿那双写满了惊恐、怀疑和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睛。
他缓缓地开口，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八岁。你第一次学削苹果。”
“刀滑了。”
“我挡了一下。”
短短的三句话，十四个字。
没有多余的修饰，没有情绪的渲染，只是最简单，最直白的陈述。
然而，这十四个字，却像十四把淬了剧毒的尖刀，一刀一刀，精准地捅进了龙小影的心脏。
她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
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是赵叔叔吗？一定是他告诉你的，对不对？！”
她猛地转向老赵，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赵叔叔！你告诉他的是不是？！
你们……你们是合起伙来骗我的，对不对？！”
老赵看着她那张绝望的脸，心如刀割。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痛苦地摇着头，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的沉默，是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残忍的回答。
龙小影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她缓缓地转过头，重新看向“郑前”，眼神里，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震惊和怀疑，而是多了一种……看怪物般的恐惧。
“你……到底是谁？”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无尽的，冰冷的绝望。
“郑前”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眼睛里的光，正在一点一点地熄灭。
他知道，最残忍的时刻，到来了。
他不能再退缩了。
他必须，亲手将这个世界的真相，血淋淋地剖开，摆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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