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但传来的声音，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气场。
可偏偏，语气又放得极低，充满了客气。
“请问，是陆遥，陆导吗？”
陆遥微微一怔。
陆导？
这个称呼，除了剧组里的人，外人很少这么叫他。
“我是陆遥，您是？”
“哈哈，陆导你好，我是王建城啊！”电话那头的笑声，爽朗而又热情，“北兴县的，王建城。”
王建城？
陆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
有点耳熟。
等等……
北兴县的……王建城？
陆遥的瞳孔，猛地一缩。
北兴县的县长，就叫王建城！
那个只在县电视台新闻里，才能看到的，北兴县的一把手！
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王……王县长？”陆遥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哎！不敢当不敢当！”王建城的声音听起来更高兴了，“在您这位全国知名的大导演面前，我算什么县长啊！我就是一个观众，一个被您作品深深折服的，忠实观众！”
这一顶高帽子，直接给陆遥戴了上来。
陆遥有些哭笑不得。
他知道，对方不是在跟他客套。
对方真情实感的，就是这么想的。
因为，就在刚才，他拍的那部片子，给北兴县带来的正面效应，可能比这位县长过去一年，开无数次招商引资大会，都要来得巨大！
“王县长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一个拍视频的，算不上什么导演。”陆遥谦虚了一句。
“陆导，您就别谦虚了！”王建城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而真诚，“我代表北兴县四十五万人民，正式地，向您表示感谢！”
“感谢您，让全国人民，看到了我们北兴的美！”
“感谢您，为我们北兴，争来了这么大一个光！”
这话说得极重。
陆遥甚至能想象到，电话那头，这位县长恐怕是站起身，一脸郑重地说出这番话的。
“王县长言重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我本身就是北兴人。”
“好！说得好！是北兴人！”王建城的声音里，满是欣赏，“陆导啊，我知道这么晚了，打扰您休息，非常不合适。但是，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不瞒您说，我刚才，也是陪着家人在看电视。当看到我们北兴的山，我们北兴的水，我们北兴的鱼，出现在央视的屏幕上时，我一个大男人，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节目播完不到十分钟，市里的领导，省里的领导，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全都是来表扬的！都在问我，我们北兴县，什么时候出了您这么一号人物！”
王建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扬眉吐气的兴奋。
陆遥静静地听着。
他能理解这位县长的心情。
北兴县，太需要一次这样的“出圈”了。
“陆导，是这样的，”王建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恳切，“您现在……方便吗？我想当面，跟您聊几句。关于我们北兴县下一步的旅游和产业发展，想听听您的宝贵意见。”
深夜，县长亲自打电话，要求当面会谈。
这个信号，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陆遥知道，从今晚开始，他在这座小县城里的地位，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暴富回乡的年轻人。
他将成为，能直接影响这座小城发展方向的，关键人物。
“方便的，王县长，您说个地方。”陆遥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那太好了！您看，是您过来县政府这边，还是我过去您那儿？”
王建城的姿态，放得极低。
“我过去吧，不能让您跑一趟。”
“好好好！那我在办公室等您！陆导，路上慢点开！”
挂了电话，客厅里一片寂静。
胡秀芝和陆建国，刚才大气都不敢喘，竖着耳朵听完了全程。
此刻，夫妻俩对视一眼，眼神里，全是震撼。
“儿……儿子，”胡秀芝的声音都在发颤，“刚……刚才那是……王县长？”
“嗯。”陆遥点点头，拿起沙发上的车钥匙，“妈，爸，我出去一趟，跟王县长聊点事。”
“哎！哎！快去快去！”陆建国猛地站起身，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要不要……换身衣服？穿这身是不是太随便了？”
陆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t恤和大裤衩，笑了笑。
“没事，爸，现在是我挑他，不是他挑我。”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家门。
留下身后，两个已经彻底石化的，老人。
……
深夜的县政府大楼，只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陆遥把车停在楼下，刚走上台阶，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快步从里面迎了出来。
正是王建城。
他比电视上看起来，要清瘦一些，头发也多了几缕银丝，但精神矍铄，眼神明亮。
“陆导！哎呀，可把你盼来了！”王建城一把握住陆遥的手，用力地摇了摇，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热情笑容。
“王县长，您好。”
“快！快请进！外面冷！”
王建城亲自把陆遥领进了办公室，又亲自给他泡了一杯热茶，那份热情，让跟在身后的秘书，都看傻了眼。
他跟了王县长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县长对哪个商人，哪个投资客，是这副姿态。
这哪里是县长接见企业家。
这分明是在朝拜财神爷！
“陆导，请坐！”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王建城搓了搓手，开门见山。
“陆导，您那部片子，我是彻彻底底地服了！艺术性，思想性，传播性，样样都是顶级的！不瞒您说，省里已经有意思，要把您的片子，作为我们省对外宣传的样板了！”
“这都是您拍得好。”陆遥淡定地喝了口茶。
“不不不，这都是您的功劳！”王建城摆摆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更加郑重，“陆导，我知道，您现在成立了‘北兴优选’，正在大力发展我们县的农产品。关于‘鱼王酱’，我已经听说了，今晚的销售，简直就是个奇迹！”
“所以，我今天请您来，就是想给您交个底。”
他看着陆遥，一字一句地说道。
“以后，您在北兴县的任何投资，任何项目，县里，都会给你开一路绿灯！”
“要地给地，要政策给政策！”
“税收方面，我们能给的优惠，全部顶格给！”
“一句话，只要能把我们北兴的经济带起来，只要能让我们老百姓的腰包鼓起来，您陆遥，就是我们北兴县最大的功臣！”
这番话，掷地有声。
这几乎是把整个北兴县的未来，都押在了陆遥的身上。
陆遥心里清楚，这份承诺的分量。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王县长，感谢您的信任。目前，‘鱼王酱’确实面临一个最大的问题。”
“您说！”王建城立刻坐直了身体。
“产能。”陆遥缓缓吐出两个字，“我们目前的生产线，根本无法满足现在爆发式的订单需求。我正准备，扩大生产规模。”
“没问题！”王建城一拍大腿，“需要多少地？您画个圈，明天我就让国土局去办手续！”
陆遥摇了摇头，笑了。
“王县长，建一个新的厂房，周期太长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看着王建城，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
“我听说，我们县城东边，是不是有一个，已经倒闭了的罐头厂？”
王建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您是说……红星罐头厂？”
“对。”
红星罐头厂，曾经是北兴县的骄傲，国营大厂，辉煌一时。但随着市场经济的冲击，早就已经资不抵债，停产多年了。厂房设备，都扔在那里，锈迹斑斑。
那块地，县里也想过盘活，但一直无人问津。
没想到，陆遥竟然盯上了这个地方！
“没错！是有这么个厂子！”王建城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那地方大得很！厂房，仓库，办公楼，一应俱全！虽然设备老旧了，但主体结构都还在！”
他看着陆遥，像是看着一个点石成金的神仙。
“陆导，您要是看得上那个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秘书心脏都快跳出来的决定。
“我做主！那个厂子，连地带厂房，白送给您用！一分钱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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