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瘟神南来与砥柱北立
吕宋瘟疫的消息，如同南海上空骤然凝聚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向长安。朝堂之上，方才因宝船雄姿与贸易初兴而生的些许乐观，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灾击得粉碎。疫病，尤其是海外陌生之地的疫病，其恐怖远胜刀兵。
李瑾的反应堪称雷厉风行。太医署最富经验、曾着有《岭南瘴疠论》的老太医令亲自挂帅，携十余名精干医官及大批药材，由一队精锐禁军护卫，乘坐最快的海船，星夜南下。同时，八百里加急敕令广州都督府，征召所有通晓南方疫病的民间郎中，汇集药材，随时准备支援吕宋。
帝国的救援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向南海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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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人祸往往与天灾并行。就在朝廷全力应对吕宋瘟疫之时，岭南“宣慰使团”的工作，却陷入了意料之中的困境。
使团抵达广州后，依照林薇的策略，召开士绅商贾大会，宣讲政策，听取诉求。起初，场面尚算平和。但每当使团试图深入触及甘薯种苗分配、市舶司税收细则等核心利益问题时，总会遭到一些地方豪强代表的软钉子。他们或顾左右而言他，或阳奉阴违，或干脆称病不出。背后，显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统一协调，抵制朝廷的“宣慰”。
更令人不安的是，关于吕宋瘟疫的消息，不知通过何种渠道，竟被添油加醋地在岭南民间迅速传播开来。“海外尽是瘴疠蛮荒，九死一生”、“朝廷为求珍宝，不惜驱民于死地”等谣言四起，使得原本就对跨海贸易心存疑虑的百姓更加恐慌，甚至开始影响到正常的海商招募和货物集散。
“有人在刻意制造恐慌，阻挠南海大计！”宣慰使的密报中，字里行间充满了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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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南海方向天灾人祸交织、令帝国君臣焦头烂额之际，帝国的北方，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营州都督府八百里加急军报：高句丽在经过长时间的蛰伏与准备后，联合新罗（已与高句丽暗中媾和）、以及被其彻底控制的靺鞨仆从军，总计超过十五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猛攻营州正面防线，另一路则出其不意地自海路登陆，袭击辽西走廊，意图切断营州与幽州的联系！
军报中用词极其严峻：“敌军势大，兼有攻城重械，营州外围据点已失其三，危在旦夕！辽西告急，若辽西有失，则幽燕门户洞开！”
高句丽，选择了在大唐注意力被南海牵扯的此刻，发动了蓄谋已久的全面进攻！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性的骚扰，而是倾国之力，意图一举扭转东北亚的战略格局！
消息传至长安，举朝皆惊！
西线战事方息，南海瘟疫未平，此刻帝国最精锐的部队大多分散各处，北方防线骤然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形势危如累卵！
“陛下！当立刻调集河北、河东诸道兵马，驰援营州、辽西！”程知节须发皆张，第一个站出来请战。
“不可！”户部尚书立刻反对，“国库连年用兵，此番南海瘟疫救援，耗费亦巨，若再于北线开启大战，财力恐难支撑！且各地府兵调动，需时甚久，恐缓不济急！”
“难道坐视营州沦陷，幽燕震动吗？”武将集团群情激愤。
朝堂之上，战与守、速援与缓调的争论瞬间白热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龙椅上的李瑾。
李瑾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争吵的臣子，最终落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林薇身上。此刻，他需要她的智慧。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南海的忧患中挣脱出来，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北方的危局。她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锐利如刀。
“陛下，诸位大人，”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瞬间压过了殿内的嘈杂，“高句丽此举，正是看准我朝南北难以兼顾。此刻若仓促调集大军北上，正堕其彀中。且劳师远征，未必能解营州之围。”
她手指点向营州的位置：“营州城坚粮足，都督乃百战老将，只要决心坚守，绝非高句丽旦夕可下。此刻关键，在于辽西！”
她的手指移向辽西走廊：“辽西若失，营州即成孤城，幽燕危矣。当务之急，是确保辽西畅通！”
“如何确保？”李瑾沉声问道。
“命幽州都督，不惜一切代价，死守辽西通道！同时，”林薇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命登州水师主力，即刻北上，不是去营州正面战场，而是直扑高句丽本土西海岸！袭扰其沿海城池，焚其船坞，断其粮道！高句丽倾国而来，后方必然空虚。我们要攻其必救，逼其分兵回援！”
围魏救赵！攻敌所必救！
此计一出，满殿皆静。所有人都被这大胆的战略构想所震撼。在北方防线岌岌可危之时，不想着增兵防御，反而要派出宝贵的海军力量，去攻击高句丽的老巢！
“皇后殿下，此计是否太过行险？若登州水师有失……”一位老成持重的大臣担忧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林薇斩钉截铁，“高句丽绝不会料到，我们在如此劣势下，还敢主动出击其本土！唯有如此，才能打乱其部署，为营州、辽西赢得喘息之机！况且，登州水师新得宝船，战力大增，正可一试锋芒！”
李瑾看着舆图上那条从登州直指高句丽西海岸的箭头，眼中光芒越来越盛。他知道，这是目前打破僵局最有效、也可能是唯一的方法。
“准！”李瑾猛地一拍御案，声震殿宇，“就依皇后之策！传朕旨意：营州、幽州，给朕死死顶住！登州水师除必要守备力量外，全体出动，由都督亲率，北上袭扰高句丽西海岸！告诉他们，此战关系国运，许胜不许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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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北方的烽火，以远超南海瘟疫的紧迫性，成为了帝国当前压倒一切的重心。
旨意传出，登州水师都督接旨后，深知责任重大，立刻集结了包括“镇海”、“靖波”两艘宝船在内的全部主力战舰，满载弹药补给，趁着夜色，悄然离港，如同利剑般刺向北方。
而此时此刻，遥远的吕宋，瘟疫仍在蔓延；岭南的宣慰，依旧阻力重重。
李瑾站在紫宸殿外，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对身边的林薇叹道：“如今，北方的战局，南海的疫情，岭南的僵局，皆系于登州水师此役。朕这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空悬。”
林薇默默握住他冰凉的手，轻声道：“陛下，我们已尽了人事。如今，唯有相信前方的将士，相信……天佑大唐。”
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向了南方。吕宋的瘟疫，那些在病痛中挣扎的将士和土着，还有岭南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黑手……这一切，并未因北方的战事而消失。帝国的航船，同时面临着来自南北的惊涛骇浪，它能否安然度过这场前所未有的全面危机？登州水师的奇袭，又能否创造出扭转乾坤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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