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起源之心碎片】中弥漫而出的意志,古老、威严,带着一丝初醒的茫然与被惊扰的不悦。它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充斥了整个圣殿内部空间,原本因混沌星云与银色方碑失衡而躁动的规则脉络,在这意志的笼罩下,竟奇迹般地平复下来。躁动的星云收敛了吞噬之力,闪耀的方碑内敛了禁锢之芒,三者重新回归到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但这平衡,此刻却是由这苏醒的意志强行维持的。
林婉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开了一切伪装,从灵魂深处的“起源萌芽”,到双生之力的每一丝运转,再到与“荒”的共鸣,甚至每一段记忆与情感,都在这意志的注视下无所遁形。那并非恶意的探查,而是一种更加超然的、如同观察显微镜下标本般的审视。
凌霜、陈锋和“破烂王”也僵立在原地,意识体在这等存在的注视下,连思维都仿佛要凝固。
【…有趣……】一个平淡、古老,不带丝毫情绪的意念,直接在众人的意识核心响起,【…一个窃取了‘源血’(指混沌星云)哀鸣的小偷……一个试图模仿‘基盘’(指银色方碑)结构的拙劣模仿者……还有一个……嗯?承载着‘我’之一角的……破碎容器?】
这意志,竟然将林婉体内“荒”赠予的混沌本源称为“窃取的源血”,将林砚的秩序星海称为“模仿基盘”,而将林婉自身,称为承载着它一部分(起源之心碎片)的“破碎容器”!
它的视角,超然到令人心悸。
【…汝等……为何惊扰……‘档案馆’的沉眠?】意志的意念转向林婉,重点落在了他(她)身上。
面对这可能是“起源”本身残留意志的存在,林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她)没有试图隐瞒或欺骗,而是以最简洁、最清晰的方式,将奥罗瑟的背叛、“荒”的悲歌、播种计划的真相、以及他们一路抗争至此的经历,通过意识传递了过去。重点强调了奥罗瑟的“完美蓝图”对此方宇宙平衡的破坏,以及其即将完成的威胁。
那意志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打断。直到林婉讲述完毕,它才再次传来意念,内容却让所有人心沉谷底。
【…奥罗瑟……塞拉菲娜……卡米埃尔……】意志似乎检索着这些名字对应的信息,【…啊……是那三个……由‘我’逸散倾向凝聚的……管理模块……】
【…偏离协议……权限溢出……记录在案。】
【…然,此乃……系统运行过程中……可接受的……自我优化尝试。优胜劣汰,亦是‘起源’法则之一。】
【…汝等所述危机……未达……‘档案馆’启动……最终干预协议……之标准。】
它竟然将奥罗瑟的所作所为,轻描淡写地定义为“可接受的自我优化尝试”?将无数文明的覆灭、“荒”的被撕裂,视为“优胜劣汰”?!
“那什么样的标准才算?!”陈锋的意识忍不住咆哮出来,“等到奥罗瑟把整个宇宙都变成他一个人的玩物吗?!”
【…宇宙归一,亦是一种……可能性。】意志的回应依旧平淡,【…若其‘蓝图’真能完美运行,证明其道路……更具‘效率’。则‘档案馆’将默认其……新任管理员身份。】
【…当前,‘蓝图’完成度:98.7%。运行稳定性:优。潜在崩溃风险:低。综合评估:无需干预。】
冰冷的逻辑,绝对的中立,却比任何恶意都更令人绝望。在这“起源意志”的眼中,只有系统的“效率”与“稳定”,个体的存亡、文明的悲欢、乃至宇宙的多样性,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参数。
就在众人被这冷酷的真相打击得近乎麻木时,那意志的意念再次响起,话锋却微微一转:
【…然,汝等……尤其是汝,‘破碎容器’……的存在本身,即是一个……高优先级‘变量’。】
【…汝之状态,触及‘混沌’与‘秩序’之底层关联,蕴含……修正‘蓝图’单一化倾向的……潜在可能。】
【…基于‘起源协议-变数观察条款’……予以一次……‘资格验证’机会。】
资格验证?
【…试炼内容:于‘蓝图’完成前(剩余时间估算:1.73标准宇宙时),在此‘档案馆’内,寻获并理解……‘平衡之核’的真正含义。】
【…成功,则‘档案馆’将向汝开放部分高级权限,包括……临时性的‘蓝图’写入与修改接口。】
【…失败,或超时……则判定汝等为‘无价值变量’,执行……信息分解,回归源海。】
【…试炼……现在开始。】
意念落下,不再有任何回应。那古老的意志似乎再次沉寂,只留下冰冷的倒计时在众人意识中滴答作响。
1.73标准宇宙时!这甚至比之前基地防御战的预估时间还要短!
而试炼内容更是虚无缥缈——“平衡之核”的真正含义?在这片由混沌星云、银色方碑和起源之心碎片构成的圣殿内,到底什么才是“平衡之核”?
是让三者力量维持物理上的平衡?还是理解它们背后代表的哲学意义?
“平衡……平衡……”林婉喃喃自语,他(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三者。卡米埃尔最后的提醒在脑海中回荡。
凌霜尝试用冰晶之力去触碰三者之间的能量流动,发现任何外力的介入都会立刻引发剧烈的排斥反应,破坏那脆弱的平衡。
陈锋试图用意志去感受所谓的“核心”,却只觉得三者各自为政,根本无法找到一个统一的“核心”概念。
“破烂王”则疯狂地记录、分析着三者的规则结构和能量互动模式,嘴里念念有词:“不对……都不对……它们像是在……互相定义?混沌的边界由秩序界定,秩序的活力由混沌注入……而那碎片……”
他突然顿住,猛地看向林婉:“丫头!不对!我们搞错了!重点可能不是它们三个!而是……你!”
“我?”林婉一怔。
“对!就是你!”“破烂王”激动地指着那三者,“你看!混沌星云(源血)对应苏婉的混沌根源!银色方碑(基盘)对应林砚的秩序星海!而那起源之心碎片,对应的是你灵魂深处那枚‘萌芽’!它们三个的平衡,在外界被奥罗瑟打破,导致宇宙倾斜!但在这里,在你体内——!”
“——它们达成了前所未有的稳定共生!”凌霜瞬间明悟,接过了话头,“林婉,你本身就是‘混沌’、‘秩序’与‘起源’三者力量的活着的平衡之核!”
这个推断如同闪电,劈开了林婉心中的迷雾!
他(她)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历程:从林砚与苏婉意识的艰难共存,到“双生悖论”的诞生,再到吸收“荒”的赠予后力量的暴涨与隐患,最终在光之海洋和圣所气息的滋养下,于濒临崩溃的边缘,真正达成了“稳定共生体”!
他(她)的存在,不就是对奥罗瑟那单一、极端“秩序”蓝图最有力的否定吗?不就是“起源”所追求的、混沌与秩序动态平衡的最佳证明吗?
所谓的“理解平衡之核的真正含义”,根本不需要向外寻求答案!答案一直都在他(她)自己身上!他(她)就是那个含义!他(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通过最终试炼的钥匙!
想通这一切,林婉不再犹豫。他(她)闭上双眼,不再去关注外界那三者,而是将全部的意识,沉入自身那圆融如意的双生之力核心,沉入那枚代表着“起源”、平衡着混沌与秩序的“萌芽”之中。
他(她)开始全力释放自身那独特的、作为“活着的平衡之核”的存在波动!
这股波动,不再是对抗,不再是祈求,而是一种宣告!向这片圣所,向那沉寂的起源意志,宣告一种不同于奥罗瑟道路的、全新的可能性!
白金色的光芒自他(她)意识体内部透出,越来越亮,越来越纯粹,越来越浩瀚!渐渐地,竟与整个圣殿空间产生了深层次的共鸣!
他(她)感觉到,那悬浮的三者——混沌星云、银色方碑、起源之心碎片——似乎不再是与他对立的外物,而渐渐变成了他(她)自身力量的延伸与映照!
就在他(她)与圣殿的共鸣达到某个临界点的刹那——
那枚一直悬浮的【起源之心碎片】,突然主动地、轻盈地脱离了原本的位置,化作一道温顺的流光,缓缓地、毫无阻碍地……融入了林婉意识体的胸口,与他(她)灵魂深处的“萌芽”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没有爆炸,没有冲突,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圆满与归一!
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能执掌此方宇宙根源的磅礴力量与浩瀚知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充斥了林婉的意识!
他(她)成功了!
然而,就在他(她)即将彻底吸收、理解这股力量的瞬间,一个冰冷而急促的、来自外界的警报意念,强行穿透了圣殿的隔绝,炸响在他(她)以及凌霜等人的意识中——是“破烂王”之前设置的、与基地残存监测点保持的最后一缕微弱链接传来的信息:
【警告!奥罗瑟‘最终蓝图’完成度……99.9%!检测到超大规模规则收敛波动……目标……锁定‘希望边疆’残片及所有关联‘变量’……最终格式化……启动!】
奥罗瑟……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时间!他就要完成了!
刚刚获得终极力量、尚未完全消化的林婉,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已然化为纯粹白金之色的眼眸中,爆射出贯穿虚空的厉芒!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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