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的警告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林砚最后一丝幻想。这所学校早已不再是单纯的象牙塔，而是一个各方势力交织、暗流涌动的角斗场。
他没有追上去询问，那毫无意义，反而会暴露凌霜。他只是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平静地走回宿舍，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坐下。
脑海中，无数信息碎片开始疯狂碰撞、重组。
秦局长的“投资”与庇护、调查组的“管控”意图、李浩然及其背后家族的敌意、苏婉所代表的第三方情报网络、神秘的外部入侵信号、凌霜莫名的警告……以及自身这代价巨大却潜力无穷的规则能力。
他像是一个手持唯一火把的人，站在纵横交错的地道网中，周围黑暗中不知潜伏着多少双眼睛，有的想扑灭他的火，有的想利用他的光引路，有的则只是冷漠地观察着这团火焰能燃烧多久。
“不能被动。”林砚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必须主动破局，而一周后的特招考核，就是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舞台。他需要力量，需要更清晰地理解并掌控自己的能力。
接下来的几天，林砚的生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他按时上课，认真记录着每个同学能力的细节与可能的弱点，尤其是李浩然。他不再去图书馆查阅那些空洞的理论，而是将所有课余时间都投入到对自身精神力的锤炼上。
他不再轻易动用【规则制定】，而是尝试进行最基础的冥想和精神集中训练。他发现，当精神高度集中时，他能隐约“感知”到周围一些极其微弱的“规则线”，比如桌椅的“稳固”、光线的“直线传播”，但它们坚韧而稳定，远非他目前所能撼动。秦局长说的“世界基础法则制约”，他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同时，他也开始有意识地恢复体能。每天清晨，当校园还笼罩在薄雾中时，他就在空旷的操场上进行长跑和基础格斗动作练习。虚弱的身体无法承载强大的精神，吐血的教训历历在目。
陈锋成为了他唯一的陪练兼保镖，用他的话说：“不能让那帮孙子趁你病要你命。” 在一次次的对练中，林砚不仅体能有所恢复，对陈锋的火焰能力特点也了如指掌。
这天对练结束，陈锋擦着汗，看着气息已经均匀不少的林砚，忍不住问道：“林砚，考核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李浩然那家伙肯定憋着坏呢。”
林砚望着远处教学楼顶闪烁的、疑似监控设备的反光，平静地回答：“见招拆招。”
下午，在学校人迹罕至的景观湖边，林砚再次见到了苏婉。她今天换了一身休闲运动装，像个充满活力的邻家女孩，但眼底闪烁的精明却丝毫未减。
“看来恢复得不错嘛，‘英雄’。”苏婉笑着递过来一个U盘，“你要的，关于李浩然能力‘极寒血脉’的深度分析，包括他家族传承的战斗技巧、习惯起手式、已观测到的能力极限，以及……可能的能量核心弱点。”
林砚接过U盘，没有问她是如何搞到这些的，只是直接问道：“代价？”
“这次免费。”苏婉摆摆手，靠在柳树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就当是庆祝你成功通过‘压力测试’的贺礼。而且，投资嘛，前期总要下点本钱。”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正式了些：“不过，下一个情报，就需要你用等值的信息来交换了。”
“什么情报？”
“关于这次特招考核的具体形式和部分内幕规则。”苏婉压低声音，“官方公布的信息太笼统了，真正的规则，藏在细节里。”
林砚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急需的。“你想知道什么？”
苏婉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想知道，秦局长给你的那张黑色卡片，除了是入场券，还有什么特殊功能？比如……通讯？定位？或者说，它会不会在关键时刻，触发某种‘保护机制’？”
林砚瞳孔微缩。苏婉的情报网，远比他想象的更可怕。他沉吟片刻，决定透露部分真实信息以换取信任。
“它很烫。”林砚从贴身口袋取出那张黑色卡片，卡片表面的银色徽记在阳光下流转着微光，“从我使用能力后，它就一直在持续发烫，像一块温玉。但我没发现通讯或定位功能，至少目前没有。至于保护机制……不确定。”
他没有说出自己猜测这卡片可能是某种“监视器”或“能量吸收器”的想法。
苏婉仔细看着卡片，似乎在记忆它的每一个细节，随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合作愉快。”她凑近一些，吐气如兰，声音细若蚊吟：
“考核分为三轮。第一轮，‘迷宫’，考验生存、侦察与决断，但关键不在走出去，而在‘收集’；第二轮，‘镜像’，据说与参赛者自身能力有关，具体不明；第三轮，‘擂台’，但规则……非常规。”
“官方明令禁止考生之间‘致命性攻击’，但注意，‘致残’不在禁止列表。而且，考核区域内，存在‘特殊资源点’，获取资源可能直接影响后续轮次。”
“最后，小心李浩然，他可能不止一个人行动。他们家族，习惯‘清场’。”
说完这些，苏婉后退一步，恢复了她那活泼的笑容，挥挥手转身离开：“祝你好运哦，未来的规则制定者！”
林砚握紧了手中的U盘和发烫的卡片。苏婉的情报证实了他的许多猜测，也让局势更加清晰——考核，将是另一场更加凶险的博弈。
就在林砚准备返回宿舍仔细研究U盘内容时，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是凌霜。
她依旧穿着那身略显宽大的校服，站在一棵梧桐树的阴影下，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她看着林砚，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不远处那座废弃的旧艺术楼。
那是校园里着名的“闹鬼”之地，平时绝少有人靠近。
林砚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他相信凌霜之前的警告没有恶意。
两人前一后，无声地进入布满灰尘的旧艺术楼。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这里没有监控。”凌霜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长期不说话的沙哑，“那些人的，也没有。”
林砚立刻明白，“那些人”指的是秦局长或其他势力的监视者。
“为什么警告我？”林砚直接问道。
凌霜抬起头，那双清澈却带着一丝哀伤的眸子直视林砚：“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是为了掠夺，也不是为了掌控。”
“你怎么知道？”
“感觉。”凌霜的回答很简洁，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下一刻，她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道道细微的、如同空间裂痕般的黑色线条凭空出现，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我的能力，【空间切割】，它很危险，难以控制，会伤害靠近我的一切。他们……调查组的人，想把我关起来研究。”
林砚看着她掌心那些危险的黑色线条，以及她眼中深藏的孤独与挣扎，瞬间明白了。他们是同类，都是被“系统”视为异常，被某些人视为“样品”或“危险物”的存在。
“那天系统故障，我感觉到……”凌霜微微蹙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不止一股‘视线’在扫描我们。一股很冰冷，像机器。另一股……带着贪婪。它们在寻找特定的‘频率’。”
林砚心中凛然。苏婉说入侵是“测试”或“筛选”，凌霜则感受到了“视线”和“贪婪”。这绝不是什么意外！
“你想怎么做？”林砚问。
“合作。”凌霜言简意赅，“在考核里。他们人多，我们落单，很危险。”她的理由直接而现实。
林砚看着眼前这个孤独而强大的少女，她的能力毋庸置疑是极强的攻击利器，而她的直觉和对危险的感知，或许比苏婉的情报更有价值。一个强大的、值得信任的盟友，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好。”林砚伸出手，“考核中，互相照应。”
凌霜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了上去，一触即分。那是她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接触他人而没有造成伤害。
一个无声的同盟，在这座废弃的旧楼里，悄然结成。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
特招考核的日子终于到来。所有获得资格的学生被集中送往市郊一处守卫森严的军事基地。巨大的地下空间内，灯火通明，上百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能力者聚集于此，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兴奋以及若有若无的敌意。
李浩然站在人群最前方，被几个气息不弱的青年男女簇拥着，他回头瞥了林砚一眼，眼神冷漠，如同在看一个死人。林砚则与陈锋、凌霜站在一起。陈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凌霜则低垂着眼睑，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林砚则平静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几个气息隐晦，看似独行却无人敢招惹的家伙。
秦局长出现在了高处的观察台上，他没有看林砚，只是例行公事地宣布了考核纪律，强调了“禁止致命攻击”。
“第一轮考核，‘迷宫’，即将开始。入口就在你们前方。目标：在四十八小时内，找到并抵达出口。同时，尽可能多地收集迷宫中的‘能量晶核’。”主持军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现在，入场！”
沉重的合金大门缓缓升起，门后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学生们蜂拥而入。
当林砚踏入黑暗的瞬间，他感到口袋里的黑色卡片猛地灼热了一下，仿佛被激活。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条狭窄的、由巨大青石砌成的通道里，前后左右都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任何一个同学。
他被随机传送了。
通道墙壁上镶嵌着散发微弱磷光的苔藓，提供了仅能视物的光源。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霉味和某种未知生物的气息。
林砚没有贸然行动，他先是集中精神，尝试感知周围的“规则”。果然，在这里，他感觉到了一些不同于外界的、相对“脆弱”的规则线，比如“方向感模糊”、“声音传播衰减”。这个迷宫本身，就是被某种力量规则改造过的区域！
他小心翼翼地前行，精神力高度集中，防备着可能出现的陷阱或凶兽。同时，他也在寻找苏婉所说的“能量晶核”和“特殊资源点”。
几个小时后，他在一个岔路口击溃了两只由阴影能量构成的怪物，并从它们消散的核心处得到了两枚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菱形晶体——能量晶核。握着晶核，他感到一丝微弱的能量流入体内，略微缓解了精神上的疲惫。
“收集晶核……是为了补充消耗，应对长期作战吗？”林砚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他前方通道拐角处，传来了打斗声和一声凄厉的惨叫！
林砚心中一紧，悄无声息地靠近。只见拐角后的空地上，一名他不认识的学生倒在地上，手臂呈不自然的扭曲，显然是骨折了，他身边的能量晶核散落一地。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三个面带狞笑的学生，为首一人，指尖跳跃着电光。
“废物就不该来这里占名额。”那电能力者一脚踢开受伤学生，弯腰去捡那些晶核。
林砚认得他们，是李浩然的跟班之一。
“考核禁止致命攻击，但没说不准抢东西，对吧？”另一个跟班得意地笑道。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通道顶部，毫无征兆地裂开一个洞口，一道迅捷无比的黑影猛地扑下，直取那电能力者的后颈！那是一只外形如同蜥蜴、却长着刀锋般节肢的异兽，速度快得惊人！
电能力者根本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林砚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喝：“规则：此地，禁止偷袭！”
那规则之力瞬间笼罩了那小片区域。扑击中的异兽动作猛地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攻击轨迹被强行扭转，“砰”地一声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电能力者和他的跟班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后退，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只晃着脑袋爬起来的异兽，又看了看通道拐角处缓缓走出的林砚。
林砚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只异兽身上。他感到一丝疑惑，这异兽的出现方式太突兀了，不像迷宫固有的怪物，反而像是……被投放进来的？
而且，在他动用规则之力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别在腰间的、用来计分和定位的官方考核徽章，以及口袋里的黑色卡片，同时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但清晰的能量波动！
徽章的波动似乎是记录和传输数据。
而黑色卡片的波动……却更像是在与迷宫深处的某个东西，产生了隐秘的共鸣！
难道这迷宫本身，或者说这考核，就是秦局长为他设置的另一个……更大的测试场？那只异兽，是意外的干扰，还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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