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台的风带着地冥域特有的土腥气，卷过韩烨指尖时，竟比三日前柔和了许多。他站在台沿望着下方紫云阁的飞檐，那些新铸的青铜兽首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兽口中悬挂的风铃偶尔响动，声音清脆得不像仙家之地该有的喧嚣。
“阁主。”
凌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突破宗灵境后愈发凝实的灵力波动。韩烨回头时，正见她将一卷玉简递过来，月白道袍的袖口沾着些许墨痕——想来是刚处理完阁中事务。自她接任执法长老以来，紫云阁的卷宗都改由她亲手批注，那些曾被弟子们抱怨晦涩的规条，经她添注后竟变得浅显易懂。
“天罗域那边有消息了？”韩烨接过玉简时，指尖触到一片微凉。这是静海域特制的传讯玉简，能隔绝神识探查，边角还留着珊瑚晶打磨的细痕。
“敖风已将三位叛乱的长老废去修为，贬去看守域界裂缝。”凌玥的声音平稳，“他派来的使者说，天罗域愿交出三成矿脉收益，作为前几年侵扰邻域的补偿。”
韩烨挑眉轻笑。敖风这步棋走得巧妙，既清了内部异己，又以利益示弱——那些矿脉看似丰厚，实则多位于妖兽盘踞的险地，开采成本远超收益。他将玉简凑到眉心，神识探入时，果然在字里行间读到了敖风的小心思：补偿需由八域各派修士共同接收，明着是表诚意，实则想借此机会接触其他域的势力。
“让仲裁堂的人去接。”韩烨将玉简抛给身后的亲卫，“告诉敖风，补偿不必分润紫云阁，折成玄铁送往东域吧——听说他们上个月被妖兽毁了三座矿场。”
凌玥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东域与天罗域积怨最深，将好处让给东域，既卖了人情，又能让敖风的示好显得更有分量。她正欲开口，却见韩烨望着远处的云海出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地冥域的坊市上空飘着各色飞舟，其中几艘的样式明显带着西域特征——那是上个月刚与紫云阁建交的流沙域商队。
“还有件事。”凌玥取出另一枚玉简，“东域和西域的灵脉争端，仲裁堂已经调解好了。”
韩烨接过第二枚玉简时，指尖的暖意更甚。这枚玉简是用中极域的暖玉所制，上面还残留着中极域主那股厚重如山脉的灵力气息。玉简中记载的调解方案颇为精妙：东域让出南部灵脉的三成收益，换取西域每年供应的“焚天砂”——那是炼制火属性灵器的关键材料，恰是东域紧缺之物。
“域主亲自拟的方案？”韩烨问道。中极域主的笔迹苍劲如古松，每个字都带着法则之力的余韵，尤其是“平衡”二字，竟让他想起法则秘境中那些交织的丝线。
“是他座下的文长老执笔，不过最后由域主加盖了域印。”凌玥顿了顿，补充道，“文长老还托人带话，说中极域的法则秘境将在三月后再次开启，问您是否有意同去。”
韩烨望着远处渐沉的落日，晚霞正沿着天际线铺开，将八域的轮廓染成金红色。他想起秘境中那些漂浮的法则丝线，想起指尖被金系法则割破时的灼痛感，还有那滴被法则丝线吞噬的鲜血——那瞬间的共鸣，至今仍在丹田的大罗灵晶中隐隐回响。
“三月后再说吧。”他转身走向望仙台中央，那里的石台上还放着那片拓片。谷洪的仙魂意念似乎被今日的风唤醒了，拓片上的纹路正微微发亮，隐约能看到九天神梯的虚影在其中流转。
凌玥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西域名门的弟子昨日递了拜帖，想求见阁主。”
韩烨的脚步顿了顿。他想起那个曾质疑他传承的西域修士，听说对方回去后被宗门罚去面壁，这次派来的使者竟是个捧着《紫元炼体诀》抄本的小道士，见人就说要拜入紫云阁炼器堂。
“让他先去功勋榜领三个任务。”韩烨的声音带着笑意，“告诉所有想进紫云阁的修士，这里不看出身，只看能耐。”
凌玥应了声“是”，转身时恰逢最后一缕阳光掠过望仙台。她看见韩烨正伸手抚摸拓片上的纹路，谷洪的仙魂意念在拓片中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着什么。远处的坊市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那些来自不同域的修士正用各自的方言讨价还价，曾经荒芜的地冥域，如今竟比中极域还要热闹。
夜风渐起时，韩烨终于收回手。他望着八域的方向，那里的云层正缓缓流动，像是预示着某种平静下的暗流。敖风的示好、东西两域的和解、中极域的邀请……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在他眼中渐渐连成了一张网。
“该准备了。”他低声自语，指尖的灵力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玄奥的灵文。那灵文升空时化作点点金光，融入紫云阁的护山大阵——这是他新刻的预警符文，能感知八域之内任何超过大罗境的灵力波动。
凌玥站在台边，看着那些金光如同星辰般散开，忽然明白过来。所谓的八域秩序，从来不是靠妥协换来的。韩烨让天罗域补偿东域，让西域修士从任务做起，让中极域看到他对法则的领悟……每一步都藏着深意。
“凌玥。”韩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明日召集各堂长老，就说……我有要事宣布。”
他说这话时，望仙台的拓片忽然无风自动，卷着一缕金光冲上云霄。凌玥抬头望去，只见那金光在天幕上化作一道阶梯的虚影，直通向星辰密布的九天。而韩烨的身影在阶梯下显得格外挺拔，仿佛只要抬脚，便能踏上那条通往更高境界的路。
风再次吹过望仙台，这次带着九天之外的清冽气息。凌玥握紧了腰间的墨影剑，剑中墨长老的灵识轻轻悸动，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变局发出无声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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