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城临时指挥处的白玉案上，摊开的天罗山地形图正被三支玉簪标记出合围之势。韩烨指尖划过图上主峰那道蜿蜒的山道，紫电般的灵识在纸面留下几不可察的焦痕。帐外传来联军修士打磨灵器的铿锵声，间或夹杂着西路军修士分发玄铁碎屑的吆喝——自断魂崖一役后，玄铁能破阵法的消息已传遍各营，此刻连最普通的炼气修士都在衣襟里藏着几块铁屑。
“韩阁主，万万不可！”静海域少主敖青的声音撞在帐壁上，带着水族特有的嗡鸣，“敖烈那老贼在主峰经营千年，光是明面上的‘蚀灵阵’就布下九重，更别提那些见不得光的魔道禁制。您若孤身前往，岂不是正中他下怀？”他腰间的珊瑚佩随着急促的呼吸碰撞，溅出细碎的水光，那是早年在深海龙宫所得的护身灵宝，此刻却挡不住他眉宇间的焦虑。
韩烨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目光扫过帐内诸位将领。焚天谷谷主赤松子正用烧红的火钳在铜盆里写字，“蚀灵阵”三个字被烧得焦黑，又被他挥手碾成灰烬；南域联盟的林长老捻着花白长须，袖中飞出的传讯灵蝶在帐内盘旋，翅膀上闪烁着各营兵力的布防；凌玥站在最末位，紫霄剑斜倚在肩头，剑穗上的银铃始终未响——自韩烨决定应战时，她便没说过一句话，只那双眸子比剑刃更冷。
“敖域主的话，诸位都听到了？”韩烨的声音不高，却让帐内瞬间安静下来，“他说‘胜则天罗域归你，败则联军退去’，这话听着像公平对决，实则是缓兵之计。”他屈指在图上一点，主峰西侧那片空白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昨日白家暗中送来的密报，标注着敖烈暗藏的伏兵位置。
赤松子猛地将火钳砸在地上，火星溅起时他怒喝道：“那老狗明摆着是拖延时间！等他调动完后山的噬灵蚁群，咱们这点兵力不够填蚁穴的！”他裸露的胳膊上还留着被蚀灵阵灼伤的疤痕，此刻正泛着暗红，“依我看，不如趁他分神之际，三路齐攻，管他什么阴谋诡计，一把火烧了主峰！”
“焚天谷主稍安勿躁。”林长老轻咳两声，灵蝶停在他指尖化作一道光幕，映出天罗山周围的灵气流动图，“诸位请看，主峰护山大阵的灵力节点都与山体相连，强行攻破至少要损兵三成。敖烈正是算准了咱们投鼠忌器。”他苍老的手指点向光幕中最亮的一点，“这里是阵法核心，却被敖烈用秘法与自身修为绑定，强攻只会让他借机提升战力。”
帐内陷入沉默，只有铜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韩烨忽然看向凌玥：“凌玥，你怎么看？”
紫霄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凌玥上前一步，剑穗银铃终于晃动起来：“敖烈修为虽在大罗境五品，但近年为压制噬灵蚁群，早已伤及本源。他敢约战，必是仗着主峰地势与魔功加持。阁主若要去，我带三百剑修暗中护送——”
“不必。”韩烨打断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莹白玉简，指尖在上面飞速刻下符文，“我若带一兵一卒，反倒落了他的圈套。敖烈要的是单打独斗的名义，好让八域修士以为咱们是私仇相见，届时无论胜负，他都能占据道义高点。”玉简刻完最后一笔，发出柔和的白光，他将其递给敖青，“静海域主，这是传讯玉简。若我半个时辰未出主峰，你立刻下令强攻，不必顾忌我。”
敖青接过玉简的手在颤抖：“韩阁主！您是联军的主心骨，岂能——”
“主心骨不是躲在后面发号施令的。”韩烨站起身，玄铁战衣在烛光下流淌着冷硬的光泽，“天罗域修士为何敢助纣为虐？只因敖烈以大罗境威压震慑，他们不信有人能撼动其地位。今日我便要让所有人看看，大罗境并非不可战胜。”他走到帐门口，忽然回头看向凌玥，“紫霄剑借我一用。”
凌玥毫不犹豫地解下剑鞘，紫霄剑离鞘的瞬间，帐内所有铁器都发出臣服的颤鸣。“此剑随我征战三年，饮过七十二位魔道修士的血。”她将剑柄递向韩烨，目光灼灼，“它认主，但更认英雄。”
韩烨握住剑柄的刹那，紫霄剑爆发出璀璨的霞光，与他体内的玄铁灵力共鸣。“半个时辰后，听我剑鸣为号。”他留下这句话，大步走出营帐。
帐外的月光正好，联军修士见韩烨手持紫霄剑独身走向天罗山方向，纷纷放下手中活计。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紧接着，黑压压的人群如同麦浪般伏倒，甲胄碰撞声汇成震天的誓言：“愿随阁主赴死！”
韩烨脚步未停，只是抬手向后挥了挥。玄铁灵力在身后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声浪挡在原地。他抬头望向远处那座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主峰，紫霄剑在手中轻轻震颤，仿佛已迫不及待要饮那大罗境修士的血。
敖青握紧传讯玉简，看着韩烨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入口，忽然对身旁的凌玥道：“凌姑娘，你说……阁主他能赢吗？”
凌玥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按在腰间的另一柄短剑上——那是韩烨早年送她的防身之物，此刻正散发着与紫霄剑同源的气息。她望着主峰方向，轻声道：“备好你的灵鲸舟，半个时辰后，无论有没有信号，我都会强攻东门。”
银铃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决绝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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