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仙洞外的晨光带着几分凉意，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韩烨的肩头。他站在洞口，望着岩壁上那些因岁月侵蚀而模糊的刻痕，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法则碎片的空气。三天前，萧诺带来的九转还魂草如同及时雨，将他从灵晶崩碎的绝境中拉了回来——此刻体内的剧痛虽未完全消散，但那股仿佛要将他撕裂的反噬之力，已被一种温润的生机牢牢压制。
“韩兄，这陨仙洞的法则波动比上次更盛了。”玄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握着三枚新刻的阵旗，旗面流转着土黄色的灵光，“我加固了三层防御阵，就算是大罗境修士硬闯，也能拖延至少半个时辰。”
韩烨转身，拱手道：“多谢玄尘前辈费心。”他的目光落在玄尘鬓角新增的几缕白霜上，心中微动。这几日为了防备天罗域的偷袭，这位地冥域的守护者几乎未曾合眼，连原本就不充裕的灵气都耗损了三成。
玄尘摆了摆手，眼神复杂地打量着他：“你能想通就好。灵晶受损虽是祸事，但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那九转还魂草乃是静海域的至宝，据说蕴含一丝‘轮回生机’，不仅能修复损伤，更能让根基变得比从前更稳固——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凌丫头在阁中疗伤，她让我转告你，不必挂心，只管专心突破。”
韩烨点头，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紫霄剑穗。那日凌玥肩头的黑色毒纹、倒在血泊中时苍白的面容，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若非自己强行中断突破，或许灵晶不会受损，但若是晚一步……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将那份后怕与愧疚，化作此刻胸中翻涌的决心。
“前辈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
玄尘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将阵旗嵌入洞口四周的凹槽中。随着灵光闪烁，一层半透明的光幕笼罩了洞口，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韩烨最后望了一眼紫云阁的方向，毅然转身，踏入了陨仙洞的幽暗之中。
洞内的景象与半月前并无二致。嶙峋的岩壁上镶嵌着点点荧光，那是尚未被吸收的法则碎片在微微搏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空间波动——这里曾是上古仙人陨落之地，残留的法则之力远比外界浓郁，却也更加狂暴。
韩烨走到洞中央的石台旁，盘膝坐下。他闭上眼，首先运转《聚灵诀》梳理体内的灵气。与往日不同，此刻的灵气运转到灵晶附近时，总会带着一丝滞涩感，仿佛隔着一层薄冰。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枚原本晶莹剔透的宗灵境灵晶上，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每一道裂纹中都残留着法则冲击的余威。
“之前急于求成，想用肉身强行承载法则，却忽略了灵晶与肉身的协调……”韩烨低声自语，指尖轻抚过心口的位置。那日骨魔来袭时，他为了尽快出关，几乎是凭着蛮力将尚未融合的法则之力灌入拳中，这种拔苗助长的做法，正是导致灵晶崩裂的根源。
谷洪在玉简中说过：“法则者，天地之规，需以心感悟，以身承载。”从前他只理解了“承载”二字，却忘了“感悟”才是前提。肉身如同容器，灵晶则是驱动容器的核心，若是核心不稳，再坚固的容器也会崩塌。
“萧诺说，九转还魂草的生机能温养灵晶，却不能替我融合法则。”韩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沛然的绿意从中涌出，化作点点光雨融入他的体内。那正是九转还魂草的余韵——在他服下仙草的刹那，便已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顺着经脉流遍全身，如同春雨滋润干涸的土地，让灵晶的裂纹处泛起了淡淡的绿光。
但这还不够。
韩烨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断之色。他将《九转玄功》的口诀在心中默念三遍，随后猛地睁开眼，双手结印。随着印诀变换，他体内的气血开始剧烈翻涌，皮肤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那是玄功运转到极致的征兆。
“既然肉身承载法则的路走不通，那便换一种方式——先炼体，再融法！”
这是他在紫云阁疗伤时想出的新方法。《九转玄功》本就是淬炼肉身的无上法门，墨长老曾说过，此功练至极致，可“肉身成圣，万法不侵”。从前他虽勤修不辍，却始终将重心放在灵晶的提升上，未曾真正发挥这门功法的潜力。
“第一转，炼皮！”
韩烨低喝一声，双拳猛地砸在地面。石台上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股狂暴的灵气从地底涌出，被他尽数吸入体内。这些灵气并未流向灵晶，而是在《九转玄功》的引导下，如同钢刷般冲刷着他的皮肤。
起初只是微微的刺痛，仿佛有细沙在摩擦肌肤。但随着灵气浓度的提升，刺痛逐渐变成了灼烧感，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穿刺毛孔。韩烨咬紧牙关，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这比单纯承受法则冲击更加痛苦，因为他要主动将灵气化作“磨料”，一点点剔除肉身中凡俗的杂质。
“第二转，炼筋！”
金色纹路爬上他的手臂，青筋暴起如虬龙。灵气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坚韧的筋络被反复拉伸、碾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韩烨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
但他没有停下。脑海中，凌玥担忧的眼神、墨长老临终前的嘱托、吴昊在黑风隘口战死时的决绝……一幕幕画面闪过，化作支撑他的力量。他知道，此刻的痛苦，是为了将来能有足够的力量守护身边的人。
“第三转，炼骨！”
当灵气渗入骨骼的刹那，韩烨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剧痛，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拆碎后重新拼接。他的骨骼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玉色光泽，那是骨骼密度在急剧提升的证明。洞中的法则碎片似乎被这股气息惊动，开始围绕着他缓缓旋转，如同受到了某种吸引。
不知过了多久，当韩烨将《九转玄功》推至第四转时，他的肉身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皮肤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古铜色，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筋络坚韧如玄铁锁链，能承受远超从前的灵气流量；骨骼更是坚硬如中阶域器，散发着淡淡的玉光。
他尝试着握拳，拳锋处竟隐隐有破空之声响起。仅仅是肉身的力量，便已堪比宗灵境巅峰修士的全力一击。
“是时候了。”
韩烨停下玄功的运转，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气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伸出手，对着空中漂浮的一枚法则碎片轻轻一招。那枚银色的空间法则碎片如同受到指引，缓缓飞向他的指尖。
这一次，他没有将法则碎片直接引向灵晶，而是引导着它融入自己的气血之中。
“嗡——”
法则碎片与滚烫的气血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银光。韩烨的手臂猛地一颤，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剧痛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空间法则的锋利特性，与气血的狂暴力量瞬间发生了剧烈的碰撞，他的皮肤表面甚至浮现出了细密的空间裂隙。
“果然没那么容易……”韩烨闷哼一声，强行稳住心神。他运转《聚灵诀》，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气血的流速，同时用灵识包裹着法则碎片，一点点磨去它的棱角。
这是一个极其微妙的过程。既要让法则碎片适应肉身的环境，又要让气血接纳这股外来的力量。每一次碰撞，都让韩烨痛入骨髓，好几次他都眼前一黑，险些昏迷过去。但每当意识模糊之际，九转还魂草残留的生机便会及时涌现，让他重新清醒过来。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缓缓流逝。洞外的光幕静静闪烁，隔绝了日升月落；洞内的法则碎片越来越多，围绕着韩烨形成了一个银色的光茧。
韩烨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仿佛化作了一片海，而法则碎片则是投入海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他不再刻意去“控制”，而是任由气血与法则按照某种天然的韵律相互碰撞、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晨光再次透过光幕照进洞内时，韩烨的眉心突然亮起一点银芒。那枚被他融入气血的法则碎片，终于不再抗拒，化作一道银色的溪流，顺着血管流向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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