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的后院被暮色染成一片昏黄，唯有锻造炉里的炭火还跳跃着暗红的光。韩烨盘膝坐在青石板上，指尖摩挲着那块从清风镇捎来的寒铁石。石头约莫手掌大小，通体泛着灰黑色的光泽，表面布满细密的冰裂纹，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但当他的灵气探入其中时，却感受到一股极凝练的寒意，像是冰封了百年的深潭，沉静中藏着足以冻裂金石的力量。
“吴昊说这是秦家分支无意中得到的废料……”韩烨低声自语，将寒铁石凑近眼前细看。石质坚硬异常，寻常铁器划过竟不留丝毫痕迹，唯有在炭火的映照下，那些冰裂纹里才会透出微不可察的白芒。他想起三日前冲击气灵境时的挫败——九股灵气在丹田内乱窜，如同九条桀骜不驯的游龙，任凭《聚灵诀》如何引导，始终不肯汇聚成气旋。那时气血翻涌的灼痛感，此刻回想起来仍让他心有余悸。
“或许，问题就出在‘太躁’二字上。”韩烨忽然想起谷洪生前常说的话，“打铁要知冷热，修灵要懂刚柔。你这《九转玄功》练出的气血太烈，灵气又被催得太急，就像把烧红的铁扔进滚油里，不炸锅才怪。”
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的絮叨，此刻握着寒铁石，却如遭雷击。他猛地起身，将寒铁石搁在锻造炉边缘的耐火砖上。这里离炭火尚有半尺，既能感受到持续的温热，又不会被火焰直接灼烧。他记得打铁时，若想让铁器既保持韧性又不失硬度，需得用“慢火温养”之法，而非一味猛烧。
“灵气狂躁，那就用寒气镇压。”韩烨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重新盘膝坐下，双手结印，运转起《聚灵诀》。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催动丹田内的灵气，而是先将心神沉入寒铁石中。
起初，寒铁石里的寒气如同沉睡的猛兽，对他的灵气探查毫无反应。韩烨并不急躁，只是引导着自身灵气，像涓涓细流般缓缓浸润石体。他想起打铁时淬炼矿石的过程——那些坚硬的矿石，总要先被炉火慢慢焐热，让内部的杂质逐渐松动，才能在后续的锻打中被剔除。
半个时辰后，寒铁石的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白霜，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韩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并非累的，而是寒铁石的寒气正透过他的手掌，一丝丝侵入经脉。这寒气与他体内因《九转玄功》而沸腾的气血截然不同，所过之处，经脉像是被冰针刺过，又麻又痒。
“就是现在！”韩烨心中一动，猛地加大灵气输出，同时抓起一把淬火用的冷水，朝着锻造炉旁的铁砧泼去。“滋啦——”一声巨响，水汽蒸腾而起，带着灼热的气浪冲向他的面门。
这是他从淬火之法中悟来的诀窍——打铁时，滚烫的铁器遇冷水会瞬间收缩，内部的应力被强行改变，才能形成坚韧的质地。他要的，就是这种“冷热对冲”的力量。
果然，在灼热水汽的刺激下，寒铁石内的寒气猛地爆发出来！一股远比之前强盛百倍的冰冷灵气，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他的手臂经脉狂涌而入。韩烨只觉得浑身一僵，仿佛瞬间坠入了冰窖，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守住心神！”他咬着牙，强忍着刺骨的寒意，引导着这股冰冷灵气流向丹田。丹田内的九股灵气像是受惊的野马，立刻躁动起来，试图反抗这股外来的寒气。一时间，丹田内冷热交织，两股力量疯狂碰撞，韩烨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揉碎了一般，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噗——”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青石板上，瞬间被寒气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韩烨却没有停下，反而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原本狂躁的灵气，在冰冷灵气的冲击下，虽然依旧桀骜，却隐隐有了一丝收敛的迹象。就像烧得太旺的火焰，被泼上一瓢冷水，虽然会剧烈跳动，却也会被迫降低火势。
“《聚灵诀》，凝！”韩烨低吼一声，双手变换印诀，引导着自身灵气，如同打铁的锤子，开始反复“锻打”丹田内的两股力量。他让冰冷的灵气与自身灵气交织、碰撞、融合，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成功锻造出中阶铁器时的情景——那时他也是在无数次的失败中，偶然发现不同火候下，铁器的韧性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修炼，或许和炼器本就是一回事，都需要在不断的尝试与调整中，找到最完美的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韩烨丹田内的冲突渐渐平息下来。那股来自寒铁石的冰冷灵气，已经被他的灵气同化了大半，只剩下一丝精纯的寒气，如同定海神针般，在丹田中央缓缓旋转。而原本杂乱无章的九股灵气，此刻竟围绕着这丝寒气，开始形成一个模糊的旋涡。
虽然还未凝聚成真正的气旋，但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突破。
韩烨缓缓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这口气在清晨的空气中凝结成一道白雾，久久不散。他低头看了看手掌，那里已经被寒气冻得有些发紫，但经脉中却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通畅感。
寒铁石依旧静静地躺在耐火砖上，只是体积似乎小了一圈，表面的冰裂纹也淡了许多，像是失去了大半的力量。
“果然有用。”韩烨拿起寒铁石，感受着其中残留的微弱寒气，嘴角露出一丝疲惫却欣喜的笑容。他知道，突破气灵境的关键，或许就藏在这块来自故乡的石头里。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骨骼发出一连串“咔咔”的声响。虽然伤势不轻，但丹田内那初具雏形的旋涡，却让他充满了力量。
“ 继续。”韩烨望着初升的朝阳，握紧了手中的寒铁石。他能感觉到，气灵境的壁垒，已经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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