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卫国：“你妈说得对。村委会那地方，一屋子老烟枪，心思一个比一个绕！你年纪轻，又是女娃娃，万一被他们联起手来挤兑，受了委屈怎么办？”
白婉婉无奈点头：“好吧。”
她确实没有更好的理由拒绝这份沉甸甸的关怀。
而且她也想用这次机会探探，这个口口声声说要为她撑腰的男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
上工的哨声回荡在村子上空。
陆沉舟和白婉婉并肩走在乡间的土路上，不时与扛着农具匆匆走过的村民点头打招呼。
土路两旁的稻田正是将熟未熟的时候，青黄两色在广袤田野上，沉甸甸的稻穗在晨风中发出沙沙声。
白婉婉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在河西村长大，对村里的地应该熟吧？哪块地最好，哪块最差？”
陆沉舟目视前方，略一思索，“我离家久，这些年村里的地力或许有变化。不过，村东头的黑土洼，水源充足，土层深厚，历来是村里最好的地。河边那片盐碱滩，长不出什么像样的庄稼，是最差的。”
白婉婉默默记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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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村委会会议室里，一群村干部挤在会议室里，空气里满是劣质烟叶味的味道。
空气闷热难当，窗户虽然大开着，却透不进一丝凉风。村长刘宏杰用指关节敲着桌面，发出“咚咚”的闷响：“静一静！都静一静！宣布个天大的好消息！县农科局的专家回去后，专门给咱们村打了报告，局里特批了一笔经费，支持白婉婉同志搞试验田！”
坐在长桌右侧的苏伟冷笑一声，身上还带着隔夜的酒气。
他拿起桌上那个搪瓷掉得斑驳的茶缸，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又把喝进嘴里的茶叶梗啐回杯子里，才阴阳怪气地开口：“村长，你先别把调门起得那么高！高兴得太早，容易摔跟头！”
手指拨弄着桌上那副盘出包浆的算盘，“这笔钱，是专款专用，买种子买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动不了！况且，最关键的是地！”
“咱们村刚遭了虫灾，各家各户的口粮都紧巴巴的。年底的公粮任务都不一定交得上呢！！现在每一寸好田，都是咱们的命根子。哪有什么空余的地给一个丫头片子去搞什么‘试验’？”
他环视一圈，“万一她搞砸了，颗粒无收，这个责任，谁来负？我们去年就没完成大队的任务，口粮都是借的。今年遭了虫，再划出好地给她瞎折腾，年底全村老小跟着一起喝西北风去？”
“苏会计这话在理！”一个平日跟苏伟走得近的生产队长站起来，“支持新技术也得讲实际！村里的粮食生产是头等大事！”
“就是！试验田，听着好听，万一折腾半年颗粒无收，咱们年底拿什么跟公社交代？拿县里发的奖状去顶公粮吗？”
生产队长老陈叔霍地站起来，“我不同意苏会计这话！婉婉那孩子心细，肯钻研。她上次使的法子我们谁都没听说过，但就是便宜又好使。这样的好苗子，咱们不支持谁支持？”
“解决一次虫害就能上天了？她白婉婉才多大？平时下地干过几天活？这种田的事儿，还得靠经验！”
刘宏杰提高声音，“我觉得老陈说得对。没有新技术，年年靠老法子，产量怎么上得去？咱们不能总看着别的大队增产，自己原地踏步啊！”
苏伟不屑地嗤笑，手指习惯性地拨弄着桌上那副盘包浆的算盘，“老法子至少饿不死！新法子要是把地种绝收了，哭都来不及！我苏伟当了十几年会计，管着全村的账，不能看着集体利益这么被糟蹋！”
老陈叔气得胡子都在发抖：“经验经验！老经验要是真管用，咱们村还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穷村子？”
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守旧派”和“创新派”吵得不可开交，双方隔着桌子争得面红耳赤，唾沫喷到对方的脸上。
窗外知了声嘶力竭地鸣叫，加剧了屋内众人的烦躁。
刘宏杰吵得口干舌燥，额头上全是汗，抬起面前的茶缸灌了一大口凉茶。
苏伟的担忧有部分现实基础，但他更知道，固步自封只有死路一条。
可在这偏远的山村，读过书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眼界有限，只求安稳。
因此，“守旧派”的声势明显压过了“创新派”。苏伟脸上已经露出了稳操胜券的得意神色。
就在这时，“嘎吱”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所有的争吵声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白婉婉站在那里，穿着浅色衣衫，面容清丽，与屋内烟雾缭绕的环境格格不入。
苏伟只想笑。
刘宏杰自己都摆不平这场面，把这个赔钱货叫来有什么用？
难道想靠她那张脸来解决问题？
想到这，他猥琐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白婉婉身上打量了一番，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确实生得标致，比他家两个姑娘都要出挑。
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些，露出了站在白婉婉身旁那个如山岳般挺括的身影。
苏伟周身的酒气都散了些许，陆沉舟怎么也跟着来了？这下可难办了……
白婉婉对屋内各种复杂的目光视若无睹，步履从容地走进来，先对刘宏杰和老陈叔微笑着点了点头。
刘宏杰连忙招手，指着自己身边空着的一个位置：“来，白同志，你的位置在这里。”
陆沉舟紧跟在白婉婉身后，走到刘宏杰旁边。刘宏杰下意识要站起来让座，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谢谢，不必。”
他站在白婉婉的椅子后方，双脚自然分开与肩同宽，重心沉稳，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白婉婉的椅背上。
被他目光掠过的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
那道视线最后停留了在苏伟身上。
只半秒，苏伟便觉得被那骇人的气场压得喉咙发紧，手快速拨弄着算盘珠子，发出凌乱的声响。
刘宏杰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将情况快速说明。
陆沉舟听罢，点了点头，然后垂眸给白婉婉一个安抚的眼神。
随即抬起眼，“县里的决定，村委的任命，必须执行。试验田，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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